第5章 爆竹
过完年后,待到沈氏一族在祠堂内部祭拜完祖先,雪已渐渐停歇下来,大家也开始去拜访亲戚朋友了。
走在路上,每天都能看见相互拜年的行人,连带着整个平水村都年味十足。
沈崧和沈枞带着虎头帽,跟着大人们去给李氏家的长辈拜年,见过礼后,主家抓了把炒熟的蚕豆给哥俩,随后他们在边上坐了一会,沈礼便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去玩了。
沈枞拖着沈崧,两个孩子一下子就跑的没影了。
哥俩正想去找同龄的孩子玩,才走了一段距离,就看到村民们正围在一个团成圈的碎石附近,不知道在干什么,沈崧走过去,好奇的看了一眼。
那个由碎石团成的圈,让沈崧有点熟悉,沈崧到底当过穷游党,自然也会一些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如果沈崧没看错,那个圈就像他在户外点篝火时用来集中火苗的外圈层。
沈崧拍了拍正蹲在边上的李表哥,问道:“表哥,你们在干嘛啊?”
李表哥原本还有点烦,一边想着哪个家伙跟我乱攀亲戚,一边回过头来,一回头,就看见沈崧和沈枞两个姑姑家的孩子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沈崧和沈枞年纪小,又长的好,还很可爱,这些略大些的孩子都挺喜欢他们。李表哥也不例外,脸上不耐的表情一变,立刻笑容满面地回道:“是崧哥儿和枞哥儿啊,村子里正要烧爆竹驱邪祈福,你俩要来烧点吗?”
爆竹这个东西,沈崧前世也玩过,当时生产条件变好,爆竹倒也人人能玩,但沈崧出生后的这些日子里,有一点沈崧已很明悟了:不是什么东西都可以古今共赏的。
就比如爆竹,就是沈崧他们现在是玩不到的,故而李表哥说出这话,立刻勾起沈崧的好奇心。
没等沈崧回答,一边的沈枞就早已经倒戈相向,眼巴巴的看着沈崧。
沈崧横看竖看,只觉得这枞哥儿现在满脸都写着“吃瓜”二字,也再不犹豫,遂即示意,我们两兄弟就跟着你了。
李表哥的脑回路不一般,这话一听,直以为他俩要拜自己为大哥。
李表哥一边心想,还真有人赶着上去拜山头的,一边江湖义气上头,顿时激动的拍着胸口表示,包在我身上。
沈崧:???
今天还是不懂同龄人在想什么的一天。
沈崧和沈枞于是在李表哥身边的空位上坐下,过了一会,人已越来越多了。
前边的石圈内已经一排排的放好干竹子,几个主事村民商量几句,遂即抛了团火进去。
只见枯竹被火舌缠绕,浓烟携着竹子的清香,从延伸出的枝条中空处喷出,竹子在高温下爆裂开来,发出霹雳啪啦的响声。
拿着锣和鼓的人早已准备好了,锣鼓声开始响起,村里专程买了喜庆的红纸,也由专人向空中抛散。
红纸乘着风,纷纷扬扬的四散飘落,有些落在锣鼓上被击散,有些落在路边的行人身上,喜庆的红纸落满雪地,村中的年味更浓了。
身上落了红纸的人高兴地接受周围亲朋好友的恭喜,没有接到红纸的人则喜气洋洋地听着霹雳啪啦的爆竹声。
爆竹声里,人们都寄托了新岁的美好愿景。
许是沈崧和沈枞太可人爱,撒红纸的大娘便多撒了一把往这边,沈崧和沈枞身上顿时落满了红纸。
沈枞好奇的抓了把虎头帽上挂着的红纸,随着沈崧的称呼,转头问一旁连个红纸边都没有的李表哥,“表哥,为什么大家接到红纸这么高兴啊?”
李表哥神态幽怨的看着这兄弟俩满身的红纸,还是回道:“我阿母讲,红纸是个好兆头,可以保佑接到的人在今岁身子康健,事事称心。”
李表哥的表情太过幽怨,沈枞有点不忍心,抠抠搜搜的拿出一张红纸,一边说:“表哥,你今岁肯定是没有了,但是我还有很多,送你一张保佑你。”
说着,顿了顿,悄咪咪地跟李表哥说:“你明年也没有,我明年还送你。”
李表哥接过红纸,道了谢,感觉哪里怪怪的,斜眼看沈枞,“为什么我明年也没有?”
沈枞看着李表哥,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露出了“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还是乖乖回答。
“你想,你今年靠的这么近,都没有红纸,这说明你运势很差啊。
你运气这么差,红纸也只能保佑你上半年的称心,下半年肯定就没那么灵了,等到明年,不就更没用了吗,所以,你明年的红纸还是接不到,还是要靠表弟我啊。”
沈枞摇头晃脑地说着,一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有点像平常街边摆摊的神棍。
听了这番话,李表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李表哥遂即感动起来,枞哥儿都为我想到明年了,真是好兄弟啊!
“表弟!”
“表哥!”
沈枞和李表哥两手交握,感动的注视着彼此。
正在一边听着的沈崧头很疼,是谁教他弟弟这些乱七八遭的东西的。赶紧拍了拍李表哥的肩膀引开他的注意力,随手指了一个方向给他看。
谁知李表哥看了那个方向一眼,反手拉起沈崧兄弟俩就往那边走,一边走一边说:“崧哥儿,枞哥儿,我带你们一起去玩玩。”
只见那个方向围着很多年岁差不多的孩子,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时不时便发出一阵欢呼。
沈崧他们走进人群,看见两个比他略大的孩子正在一个小型石圈里搭竹子,刚想问他们在做什么,而后便听到来自前边李表哥的解释:“他们正在比谁放的爆竹声大,到时候谁声音大,谁就是老大。”
沈崧秒懂,来自男孩子之间可恶的胜负欲啊。
眼看着他们的竹子相继搭起,已经点起火来,沈崧感觉有些无聊,遂既便招呼沈枞想要带他一起离开。
但看着沈枞兴致勃勃的模样,沈崧也只得打消自己的念头,陪他站这看看。
正当沈崧无聊时,前边燃烧的竹子爆开,伴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一小根烧红的竹片被迸出石圈,直往沈崧那处飞。
竹片速度很快,沈崧刚想躲,却是来不及了,裸露在外边的脖子被烫了个正着,很快便红肿起来,出现大大小小的水疱。
沈崧皱眉忍着疼,靠着前世学过的处理方法把脖子边的衣领扯开,以防衣服摩擦伤口。
沈枞心疼的看着哥哥脖颈上的水疱,与李表哥匆忙拜别后,赶紧牵着哥哥回家。
一路上,沈枞异常沉默,但紧紧抓着沈崧的手却暴露了沈枞内心的不平静。
沈崧尽力舒展眉毛,忍着痛不让沈枞担心,沈枞面上不显,但沈崧越发严重的伤口还是让他心中难受。
沈崧看出他的难过,无奈的叹了口气,“枞哥儿,哥哥没事。”
沈枞不理他,脚上的步子却越发快了,两个人几步就走到沈家。
而沈家的长辈早已拜别了李氏外家,正在自家等着他们回来了。
沈礼现在没有其他事情,于是便日日守在门口等着两个小家伙回家。今天还是如往常一般,沈礼搬着小板凳坐门口看书,一边等两个孩子到家。
还没到时辰,沈礼就已看见沈崧和沈枞的矮墩墩的身影。
沈礼心道:奇了个怪,这两小兔崽子今日怎么回的这般早?
待到兄弟俩走近时,沈礼才注意到沈崧衣裳凌乱,脖颈上也有一处绯红的伤口,细看还有很多小水疱。
沈礼脸色豁地沉了下来,责问道:“怎么回事?”
沉默了一路的沈枞答道:“哥哥和我看看爆竹时,有一根竹片迸出来了,哥哥躲不开,就被烫着了。”
沈礼头痛,前些日子玩雪没让这两小子冻着,他还舒了口气,结果在这等着他呢。
现在也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沈礼只得赶紧让他们进去,自己去叫郎中。
待郎中来后,开了方外敷的草药,说是敷上几天后就会好了。
坐在一边看着的沈枞突然问道:“会留疤吗?”
郎中:“疤肯定会留的,刚开始可能比较明显,但过段时间会淡很多,时间长些就看不出来了。”
郎中看完伤走了,沈礼就送他出门去了,现下房里只余沈崧和沈枞两兄弟。
沈崧能感觉到,沈枞听了郎中的话以后,心里已安定很多,拍了拍沈枞的背,“这下不生气了吧?”
“我没生气。”
“那你之前都不说话。”沈崧气鼓鼓,我都没生气呢,你还生气给我看。
沈枞拿着郎中留下的草药,有模有样地给沈崧敷,吸了吸鼻子,回道:“我生自己的气,我出门时还想保护哥哥嘞,结果还是让老哥你受伤了。”
沈枞还带着奶音的话让人暖心。
沈崧又感动又有点无语地说:“谁出去耍一下还要人保护?”
没等沈枞回答,转头便问道:“枞哥儿,跟哥哥说说,谁教你保护我的?”
内心腹诽,枞哥儿这么小,总不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吧,让比我还小的弟弟保护我,谁这么无耻。
沈枞斜眼看他哥,露出了“这还要问”的表情,还是乖乖回答道:“当然是我自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