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九十三条鱼鱼
苏籍闻言, 心下震惊的同时对面前人也多了几分警惕。
“你知不知道你说的话何其荒谬？”苏籍问道。
“事实罢了。”扶光淡淡地说道。
“证据呢？”苏籍的长睫微颤，一直以来在内心之中一直难以掩盖的自卑感突然涌上心头。
原来他真的一无所有。
扶光看了一眼已经开始动摇的苏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用指尖凝聚了一点灵力汇集于苏籍的眉心。
“这便是证据。”
无数过往浮现在苏籍的脑海之中, 全是眼前人和姜姜的记忆。
而记忆的最后, 是扶光最后在扶桑树下失去生息的那刻。
他看到他的神魂被撕碎投入了一个小世界之中，随之而来的是一副已经为他准备好的躯壳。彼时原本四散的神魂曾经尝试凝聚, 却因为分开太久而彻底分离。
几乎只需要一瞬, 扶光就会彻底消散。
直到一道灵光划过, 分散的神魂逐渐变成了独立的个体, 这几个独立的个体最终直接凝聚了身躯。
那副未曾落入神魂的躯壳原本该成为一个死胎, 却也意外地活了下来，苏籍在浏览着这段记忆之时, 发现在自己即将降生之际, 有一缕若有若无的光芒落入了尚是婴孩的他身上。
看完这一大段记忆，苏籍沉默地后退了几步，他还是不愿相信。
“你是想要取回这副躯壳么？”苏籍问道。
眼前的少年白发素衣, 虽然只是一个缥缈虚无的魂魄, 却也依旧能够看出他昳丽的容貌，细细看来，苏籍确实是和他有三分相似，然而这份相似在此刻似乎只是成了一个可笑的替代品。
是啊，一个粗制滥造的替代品, 只是神无意间落入凡间时需要用到的一个容器罢了。
站在苏籍面前的扶光也发觉了苏籍眼神之中流露出的悲伤, 但是他还是无情地点了点头。
苏籍，确实是他这一世原本拥有的身躯和命数。
“那我究竟是谁？”苏籍盯着扶光问道，“我是不是只是一个鸠占鹊巢的孤魂野鬼……”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的身份，他的家人，他的姜姜……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他从扶光那里偷来的。
扶光见到他如此痛苦的模样，心中有些不忍，便告诉他：“之后离开这个世界，这副身躯依旧会是你的，你……”莫要难过。
等到扶光说完话，却发现苏籍意外地冷静了下来。
“能不能再宽限我几日，我想做个告别。”苏籍向扶光恳求道。
扶光应允了下来，眸中没有流露出过多的情绪。
姜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原本热闹的外间变得冷情了不少，平常还有不少仆人走来走去，今日似乎都聚到了外面。
她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上面结了粉色的疤，说起来也真是奇怪，前几日伤口一直不见愈合，现在倒是突然一晚上好全了。
因为疤痕的事情，阿鲫还找了好些药膏帮她祛疤，虽然姜姜本身倒不是很在意，在她眼里疤痕是勇敢鱼类的象征，只有经历过厮杀的鱼才能拥有去不掉的疤痕。
不过姜姜也没和苏籍有过什么争论，因为姜姜敏感地察觉到苏籍似乎有些奇怪。
他今天莫名地问她要不要出去走走，或许是不忍看到苏籍流露出难过的情绪，即便如今姜姜对外面那些人有所厌恶，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刚出门，就先遇上了苏竹。
苏竹见到了姜姜化作人时的模样，似乎并不意外。
“当时在那客栈我便认出了你。”苏竹说道，“那时我那好弟弟还费了不少心思过来查探你的消息，我原以为我这蠢弟弟会替那所谓的表哥出头的。”
苏竹说话一如既往地不好听，语气却温柔了不少，连跟在她身边的未婚夫也惊讶于未婚妻的转变。
原本势同水火的姐弟关系竟然在一夜之间好了这么多？
苏籍见到苏竹只是微微颔首致意，即便知道苏竹是因为早就知道老祖的计划所以便遵循父亲的意思让他不要回到苏家，但是苏竹如此屠戮凡人的行为却依旧成了苏籍心中的一根刺。
二人即便如今关系缓和，也不可能成为真正互相扶持的姐弟。
苏竹看着苏籍离开的背影，也没有多说什么，如今因为老祖的陨落，苏家底下想要分一杯羹的家伙太多了，苏竹需要烦心的事情也多了不少。
被苏籍带着的姜姜并不知道这些弯弯道道，当她走出苏府时，外面的繁华还是让姜姜有些惊讶，和上次在星城看到的热闹灯市有所不同，临沅的繁华多了些几分富庶人家的靡丽，街上的女子也多了不少，甚至一些女子也没有做遮面的打扮，大大方方地出现于人前。
透过车帘，姜姜看到了这一切时，才第一次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个真正的认知。
她并不想对这个世界的规则多加评价，她只想找到扶光。
走神之际，姜姜似乎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001的动静了。
【“001，你还在么？”】
【“是的，我在。”】
【“任务结束了，你是不是就会离开？”】
【“姜姜，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你这两天怪怪的，都不怎么说话，是不喜欢阿鲫么？”】
【“001没有什么喜爱和讨厌的东西，我只会听从姜姜的请求。”】
【“这样就是现代人类所说的程序么？”】
姜姜想起了一些在沙滩旁听人类的碎碎念。
“什么人工智能啊，就是人工智障，程序怎么可能有情感？”
“人家都说ai灭世呢……”
“纯属胡说八道。”
……
再多的内容，姜姜也想不起来了。
只是001似乎就应当就是人类口中的程序。
可是明明，一开始都和她一般懵懵懂懂，磕磕绊绊一路走来，姜姜在越接触所谓的感情之后，就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被桎梏。
她无法再和从前那样没心没肺地游泳晒太阳吃藻藻，因为胸口那颗跳动的心一直在不断证明，她对身边的人有着眷恋，有着不舍。
苏籍感受到了姜姜的失落，背在身后用手握住的花束也在不知何时变得垂头丧气，或许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主人的难过，又或者是依旧预料到自己的主人这一次依旧无法表达出自己的心迹而哀叹。
“姜姜……”苏籍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他很想令时光倒流一次，就像当初和她初见时那样，无拘无束，能带着她走遍街巷，跨越山海。
可是苏籍知道只是一场虚妄罢了。
想要追逐的，却永远都难以得到，这似乎就是每一个生灵的现状。
被苏籍轻轻叫了名字的姜姜缓缓回神，她回应了一声，却发现面前的苏籍不知何时眼眶泛红，就像当初在废墟之中那样惊慌失措。
“你怎么了？”姜姜本能地替他担心，用拇指替他擦去了泪珠，“是想到了不好的事情么？”
苏籍将花束藏在身后，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想起那时和姜姜初见，就有些感慨。”
“摸摸你。”姜姜起身用手揉了揉苏籍的发顶，这是她向人类雌性学的安抚方式，希望能让阿鲫感觉好些。
“姜姜，我觉得我已经是个坏人了。”苏籍抱住姜姜，闷闷地说道。
“你能保护自己就很好了呀。”姜姜说道，“如果因为你太弱而被人吃了，连骨头都嚼吧嚼吧了，那真是太惨了。”
苏籍被姜姜逗得轻笑一声，他还是松开了姜姜，或许一天之前，他还执着地想要把姜姜留在身边，可扶光出现之后，苏籍却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卑劣。
他不想让姜姜生活在痛苦之中，她有喜欢的人，有期待的生活，苏籍可以是她的朋友，却无法插足她和扶光之间的情感。
他也早早地意识到，这个世界是怪异的，或许是内心本能地独占欲作祟，他本能地否认着寻找妻主这件事情。
马车在此时已经到了地方，姜姜连忙下了马车，下马车时因为动作太快差点被摔了跟头，所幸身后的苏籍及时揽住了她的腰际。
姜姜回眸时，就发现苏籍的面颊红了。
安稳站在原地的姜姜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我？”姜姜按照惯例打了直球。
苏籍却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面对少年的逃避，姜姜也突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想要直接拒绝来着，可是阿鲫比她想象得要躲得快，姜姜最终是在一棵树后找到了苏籍。
苏籍慌乱地把怀中已经有些蔫儿了的
“为什么要躲着我？”姜姜窜过来的时候就发现了那束花。
她甚至发现，其实这里里是个风景极好的山谷，虽然已经入了秋，有些萧瑟，却在遍地开满了浅金色的小花，跟苏籍手中的那一束是相似的。
“我没有躲着你。”苏籍口是心非地说道，红着的耳根却早早出卖了他的心思。
“好吧，那我回去了。”姜姜装作要转身离开的样子。
“别……”苏籍下意识地拉住姜姜，等到反应过来就知道是被这鱼鱼给钓鱼执法了。
鱼鱼有时候钓人，也是愿者上钩。
“我想约你泛舟湖上。”
就像当初陨星坠落时，你陪着那个少年那样。
苏籍还是没能坦诚地表达出自己的心意。
而此时，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出现，扶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姜姜的面前。
原本正准备答应苏籍请求的姜姜一下子扑向了扶光，在山谷之中，浅金色的花瓣随风飞舞，紧紧相拥的场景才真的担得起当初落云繁信誓旦旦说的那句誓言。
金玉良缘，天作之合。
一股不甘爬上了苏籍的心头，他看向扶光，眼神之中流露出质问。
他到底是谁？
“你只是吾留在这副躯壳里面对姜姜的一缕执念。”扶光说道。
他无法再继续看到这一缕执念继续因为姜姜越陷越深。
姜姜终究会离开此处，而这一缕因为执念而诞生的魂灵终归只是一缕执念。
苏籍的诞生，只源于扶光神魂碎裂时不舍离开姜姜的情愫，情愫亦是欲望的一种，他会被姜姜吸引，只是因为扶光心心念念姜姜。
他和扶光，是不同的。
作者有话要说： 要大结局了，鸡冻！感谢在2021-09-14 21:25:42~2021-09-15 20:13: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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