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月上香
他勾唇浅笑,眼尾微漾温着暖意,递上胰去打趣。“娘子在梨院几日是胖了?”
吃的不多,楚腰却比旧时丰腴半寸,小腹吸了水鼓鼓囊囊的。
“你!”娇花羞气的拿水扬他,“出去!”
林书君湿身被逐出绘屏外,站着看着入浴美人,“老师开个玩笑,绾儿莫气。”
他近日在看杂话,夫妻间偶的打趣,无伤大雅。怕她白日三餐躲在梨院里发闷,无人说话,遂多说几句。
娇花鼓着腮帮,起身穿衣浴毕,男人从后递上一碟渍梅,拈颗亲侍后,取巾来将她的绞毕,打横抱去卧内揉腿。
“明日就搬去林府住,届时有人伺候,绾儿便不用委屈了。”
这几日娇妻孤身在梨院无人侍奉,他担心的哪有心思赴政。
知绾含梅吞咽了果肉,牵起公子的掌吐核上去,取帕压酸,瞥过脸道
“书君白日赴政,晚上回来还要侍奉我,方才在盥室忙得满头大汗,才是辛苦。”
他清寡的回梨院几日,都不寻她亲昵,其他也就罢了,看毕她身子,怎么云淡风轻的还嫌她发胖。
她正值孕中,难免敏感委屈。自那日别扭,林书君规矩的,连嘴都不碰了。
公子揉按完她的腿,小心翼翼地为其盖上被褥,落盏阖门道“夜深了,绾儿睡吧。”
待门紧了,娇花委屈的迎头倒在褥中,闷声啜泣。攥着软枕捶打,恨他是个榆木疙瘩,就那日在狱中说他几句,就清高的碰也不碰她。
“假清高!假君子!”她捶得舒了,想到藏在灶后的汤药还未喝,吸着鼻蹑手蹑脚的开门沿檐去灶房喝完。
回卧时途径林书君书卧,见灯盏已落,后知后觉心疼他事忙,心头挠痒的想亲近些,厚着脸皮又偷偷开他的门摸进去。
他卧中无灯,榻前落着厚厚的幔帐,她提裙几步,榻内传来隐晦的细喘。
“夫君?”她伫在帐前,小心低唤他。“你要吃果么?”
她也不是未经人事,只怕他榻里有人,假意从案上拣果,上前掀帘去抓。
骤得被林书君从榻里翻压在身下,他额上泌着细汗。微滑喉结细喘。“你来干嘛?”
上次在狱里,丢下他几日不来,不是气恼他婚前无矩。他前生自持清傲,不愿被人看低。因违伦之事被谢崧欺凌,连累旧人,本就没脸。
到头来也惹她抱怨了,心有怨结,故不想沾惹她。而今又眼巴巴的凑上来,回头再让他难堪。
公子膝有傲骨,即便平日软语好说,也不是任人揉扁。
“娘子不是说,未行六礼不得亲近,你深更半夜的闯男人书卧做什么?”
此事他不予计较,不代表他不气。
娇花是想与之亲昵,哪知他处久了是这般脾气,委屈的眼梢含雾,扭扭身子把人推开。
“我来送果…”
不亲便不亲,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矜贵在身,推他一把便回卧哭哀起来。
林书君自觉话说过了,打楞半响,叹气追到她卧里,
“绾儿,我说错话了,后天你我大婚,你别哭…”
“你是不是因为娘娘来看你,觉得与我行事羞耻了,低了你君子的身份,所以私怨我?”
因不轨违礼之事被人当众扣押、拿链铐跪伏。被岳父舅子抓奸,要旧人万里来救。
他万般羞愧,更无颜以对半生诗书,每每见旧人,就觉得自己污秽万分。
知绾见他不语,羞愤的收拾行李。委屈的哗啦啦的直流眼泪。
“是我勾引你,是我沈知绾算计你,不知羞耻坏你名声,你不必负责,不喜欢我走就是。
何必一人两人的拿屎盆子扣我。”
她是不如别的闺内女子规矩,一路走来,除了王侯也只有跟他,而今未婚有孕,顾及公子身名,宁愿自己委屈也千般瞒下来。
“而今尚书大人身居高位,又见了心中星辰,自然看不上我这般沦落街边的残柳,投怀送抱的弃妇。说到底是罪臣之女,你和谢崧,绾儿一个也高攀不上。”
她抽噎难止的捧腹蜷在榻前。
林书君听她数落贬低自己那么多话,胸口抽痛的忙把她搂起来去抚“夫君错了,我说错话了,你先别气。”
他前后一句,娇花恼的蹦了那么多来,有些还造话冤他。
“为夫是觉得你几日不理我,怕你生气,才…你闯进来,我…也羞的慌,一时上脑…”
他语无伦次。怕哄娇妻不得,抱着送入榻里,亲昵的啄吻她小唇,托颈柔探她牙关,以此疼宠。
”娘子往后想要什么,只管开口。是想老师亲你,还是抱你,还是欺你,为夫能做的万不敢懈怠…这几日是怕做多做错,惹你厌烦,才…
乖…别哭…”他小心吮吻娇花珠泪。
知绾蜷着臂,攥着林书君的襟,抽噎了会才揽颈抱上去。委屈“那你起码要日日亲我…”
天天盥衣做饭,她是寻夫,亦不是找仆。
林书君哭笑不得,这是哪里来的玉叶金柯,被惯纵的比旧人难伺候万分,谢崧也不知怎么哄的,余生哪里可得安生?
“娘子的令,书君无所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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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生辰本要设宴,哪知谢瞱因帝陵祭祀之事耽搁,往年来回不过一日,今年因陵县突发山洪,阻了回程的去路,耗着数日未归。
太尉骊龙奉命携百名禁卫军即刻前往救灾抗洪。以迎北帝。林兮担心谢瞱安危,日日在太宸以泪洗面,哪想着辰宴的事。
太后见此,也没了办的心情,只去太宸安慰她道
“瞱儿只是被阻了去路没来得及回来,帝陵身处高地,其间储粮一应俱全,身边跟着亲军百人。
即便是困在上面百十日也不成问题,眼下亦传了飞讯来,要你切记好好照顾自己,等他回来。”
说吧递过去王帝留的亲笔书信,短短几行字,无不是念她在宫里安危,怕她担心。
林兮呜咽难止,把字条贴在怀里,时至今日才知,谢瞱与自己何意,悔怕的再见不到他。
“母后放心,兮儿会在太宸护好自己和孩子,等他回来。”
娇花见这般,带着公子,早早去慈寿宫请安,和王侯三人一起陪着用过午膳便算过了生辰。
“崧儿,待会带林大人和绾儿去新府转转,修葺数月要是有哪里不喜欢的就去改。”老者由娇花搀出慈寿宫,身后跟着王侯和公子。
她悄捏臂腕里的小手,凑到知绾鬓边耳语
“你别与他客气,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什么钱出不得。
趁现在好好剜他一笔。待到登基后,京杭百万食邑要尽充国库,剩多剩少不过是账面的事。
要是绾儿面子薄,新府哪里不舒心的,你只管记下来,回头报给姑母,也是一样的。”
她没有女儿,此生娇花是疼在心尖上的。
“绾儿谢过姑母。”知绾倚着又与老者说几句体己话。便随着谢崧上舆。
淮南王府的车舆宽敞,可坐可躺,有主位侧位。谢崧为尊,上去就坐了个主位。
知绾依北郢规矩,以夫为尊,提裙上去见林书君坐在谢崧右下首侧位,便乖顺的侧坐在他旁边。
路上颠簸,公子见她面色发白,像是要吐。顾不得谢崧,从襟内拿颗梅让她含着,柔声
“绾儿要是不舒服,躺在夫君腿上。”
知绾暗揉着他的绯袍,不好意思摇头“不要。”
总不能当着前夫的面与他亲昵,她即便再无矩如今也不敢荒唐。怕把他惹毛,双双被拖去浸猪笼。
“绾绾过来躺。”谢崧沉声拍拍身后软榻。
那还不如躺公子腿上。
“殿下,绾儿不困。”她忍吐只敢歪头半倚林书君的肩,颠簸了会,安分睡去。
王侯看她收敛,舒畅不少,取过烹盏斟茶纡尊递上去给公子。
林书君双手接过,浅吟一口,诧言“月上香?”
此茶为先帝师嗜爱,旧时林府,乾化十年至二十九年,先师在的时候,阖府上下只饮月上香。
只因它枝根淬毒坏土,种一亩月上香,尽毁周遭三亩沃地。北郢利农,自新帝登基后,太初元年至今,朝廷将其视为禁茶,北郢上下一夜间,就此绝迹。
时隔多年,他竟在北郢未来新皇手上,喝到旧茶。须臾林府种种旧忆冲入脑中,清醇回甘。
“林大人要是喜欢,以后可常饮。”
谢崧见娇花倚在他肩上就要倒下去,上前俯身弯腰把她当着林书君的面搂进怀里,颠了颠小心置入榻里,取被盖好。
回身亦有所指道“待会大人须好好看林府,哪里不满意的与本王说。
本王知道你前生胸有星辰却求而不得,以前本王不理解,不到之处还望大人谅解。
绾绾亦是谢崧此生星辰,若是大人将她还给我,谢崧愿尽其所有补偿大人。哪怕是替大人逆转前生。”
“什么意思?”林书君颤了颤。
谢崧低头爱怜拢着娇妻碎发,“月上香也好,林府也罢,大人求而不得的心口朱砂,谢崧愿为大人筹谋。
公子前生受滔天权势所压,如今朕愿以滔天权势助你得偿所愿。”
林书君肃容饮毕,见谢崧对娇花动手动脚,沉色上前将她提抱过来,恼言“殿下看低林某了。”
知绾骤得被闹醒,惊觉整个人不知何时蜷在公子怀里,迷糊伸臂,松松的勾住他颈,打个哈
“夫君轻慢些、吓到绾儿。”
谢崧低头把玩茶盏,揶揄她“而今绾绾长了本事,在王夫面前睡也不安分,平白躺到别人怀里。”
知绾羞得骤然直起身子,正正坐好,怕这疯子抽颠。
公子不语。
“方才的话,本王以盏作赔,无礼唐突之处,林大人莫怪。”
谢崧伸手举盏,微起身将盏碰向公子案旁茶,叮的一声畅快喝下。
林书君不好下脸,双手扶盏起身朝他作揖,敬道
“殿下功在千秋,非我等轻尘可比。书君亦是景仰吾主前生德望勋业,才得以赴考以身报国。
明主任人举贤,心怀大义。能之正之是北郢万民之福,也是书君之福。
这盏茶,理应微臣来敬陛下。还望陛下成全。”
知绾懵怔的坐在位上,见王侯左手轻拍膝上烟尘,右手举盏痛快碰盏,仰颈尽饮。
“你我君臣,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