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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恶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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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谢栾的保证,聂则也不哭了。

    几人到了一处隐蔽地,雪盖了满林子,冷风吹进来的时候,一个大男人抽搭着,干瘦的身体忍不住发颤。

    谢栾与翟紫兰对视一眼,后者递上一张帕子。

    “不……不用了。”聂则看着干净的帕子,惶恐地没有接,而是用本就不干净的袖子一擦。

    翟紫兰不喜欢磨磨蹭蹭的人,也皱起眉头,厌恶这人的不干净。

    于是一下子塞到他手里,“让你接着就接着,一块帕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

    一句话说出来,聂则红了耳朵尖。

    他不知所措,更是下意识想把自己藏起来。

    柳云芝借着这会儿,想起自己还有帕子没有还给谢栾。

    此时还带着身上,先前洗了就一直放着,忘记了这回事情。

    她看了眼谢栾,想着等回去重新还给他一方新的。

    趁着李管事没有回来,聂则将这些年他所知道都说了出来。

    买卖儿童,私赁田地,杀人,作假账……

    马车里原本用来练字的宣纸用去了大半,这还是聂则所知的,那些他没看见见的,背地里的生意。

    谢栾一声冷笑,“好大的胆子啊。”

    “他们眼里没有主子,难道连王法都没有了吗?”

    “就在天子脚下,如何做得出这般丧心病狂的事情。田庄里的人呢,难道连出来报官的都没有吗?”

    聂则听到此处,脸色白了一度。

    他想起什么,快速瞄了一眼柳云芝。

    谢栾看出了他的犹豫,眉间犹如大山压下,杀气实质般的直指聂则,“你还知道什么,一并说出来。”

    柳云芝靠在轮椅上,谢栾的汤婆子给了她。

    明明抱着暖和之物,她却在聂则的话里,身子渐渐的发冷。

    田庄并不是没有血气之人,大家都是人,不是随意使唤的牛马。

    九年前一户铁姓的佃农不堪压迫,于是叫家中小子逃出去,想要找侯府告状。

    谁知到了半道,就被发现。

    李阵将人抓了回来,铁姓佃农总共六口人。

    妇女儿童被卖,有力气的被关,寻了个理由将人害死。

    “自从出了那件事,佃农们也不敢再逃。之后李阵越发张狂,作威作福,大家敢怒不敢言。他贪财,好肉。对吃的要求精细,普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到荤,他却日日吃。一日,他说吃腻了,竟买了紫河车,叫厨子炖给他吃。就那以后,他上了瘾一般,到处求。”

    紫河车是胎儿出生后随母体出来的胎盘。可以入药,但头一次听说,还有人鲜吃的。

    聂则垂下眸,继续道:“但田庄里,这东西本就少。去外头卖,李阵又怕传出去不好的名声。他便在田庄后,建了院子。他让所有妇人都住在里头,专门索要胎盘。起初没人提出异议,反正是不要的东西,换成粮食也好。但李阵吃腻了紫河车,就把目光看向那些胎儿……”

    一时间,林中静谧。

    想起昨夜,田庄里只能看见李阵,还有聂则,其他的仆子竟然都不曾见到。起初以为是夜了,所以人少。

    此时一想,或许是李阵将人派到后院,正看守着那些佃农。

    可为何他会放心聂则,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想到,三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泣泪的男人。

    能让李阵放心的人,又怎么会是个好人。

    他们起了警惕,翟紫兰身影一动,护在了谢栾的身侧。

    柳云芝也往后拉了拉轮椅,悄然拉开与聂则的距离。

    男人还不明白发生什么,他憨厚的脸上布满泪痕,越是这样,三人疑心越重。

    谢栾要开口试探时,聂则紧张的看了看远处,“管事要回来,我得走了。郎君,求您了,一定要把我说的带给小侯爷。”

    “只有他可以救我们。”

    他披好衣裳,将帕子护在怀中。

    用余光看了眼翟紫兰,又迅速转身,但走了三步后,他又停下,悲戚的眸光带着怨恨和无奈:“当年有个铁姓小子被卖走,半路却逃脱。他一直想要报仇,于是回到了田庄里。谁知道,大仇没有得报,却成了帮凶。”

    “他没有脸再活着,却不想田庄里的人也和他一样。”

    “郎君,娘子,求求你们。”

    “救救他们吧。”

    山林之中,寒风呼啸。

    积雪被吹落,正好落在他们之间。

    聂则断然转身,孤绝的背影,像是横亘在山中的峡谷。

    他这一生,只得到两次温暖。

    第一次,是逃出牙婆子手里,逃回来安平县时,有个夫人给了他银子,叫他好好活着。

    第二次,是今日的帕子。

    仅有的温暖,却坚定了他的信念。

    他要报仇并且活下去。

    他离开后,翟紫兰驾着马车无言。

    车内烧着水,咕嘟咕嘟,吵着人。

    柳云芝静不下心练字,她一直想着聂则说的话。

    宣纸废了一张又一张,尽数被揉成团,最后丢入竹篓里。以往,谢栾见到,定要说教。

    此刻,他也没了心情。

    北地苦寒,但从没出现过这般恶劣事件。

    吃人,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但却在衡都的田庄里发生了,一个连权贵都算不上的人,竟然能做出这些人神共愤的事,却不被揭发。

    他攥着手,短甲几乎要掐到肉里。

    直到柳云芝水眸望向他,担心的问道:“小侯爷,你的手出血了。”

    他眉头骤然一松,怔怔地看向手掌。

    苍白的手心,被自己掐出了血。

    他还未觉得疼,不在意的要收回去。

    柳云芝一把拽了过来,拿出帕子隐蔽地沾了沾手腕处的玉镯后,熟练的帮谢栾包扎。

    手上动作不听,嘴里也开导着。

    算着上辈子的年岁,她和谢栾实则差不了多少。

    但谢栾是武将,见多了性子直率,且都是为国为民的好将士。自然是不懂衡都这片惯是纸醉金迷、骄奢淫逸之地,如同李阵这样的恶奴,只多不少。

    不过圈养人为他生胎儿当食,实在是匪夷所思。

    至今想起,都觉得恶寒。

    马车渐行渐远,往另一处田庄和朱刚会合。

    侯府如今人少,谢栾可信任的人更是不多,再加上还要防着宫里那位,又得时时刻刻装病。

    处理田庄之事,要快且狠。

    夜深时,总算再城外一处驿站见到了朱刚。

    他带着几名守卫,翘首以待。

    看见一辆马车,身子前倾,眼都快看到那车帘子里去。

    等车近了,他看见翟紫兰,眉梢吊高,憨笑一声。

    “是小侯爷,小侯爷总算到了。”

    驿站里外空空,只有几个值夜的。他们趴在桌上,见到有人来,也不迎。柳云芝觉得不对劲,小跑着跟上朱刚。

    进屋里后,越发觉得死气沉沉。

    趴着的人,甚至呼吸都弱了一截。

    昏暗的屋内,有那么一刻犹如山里的洞穴。

    她紧张地拽紧谢栾的衣袖,胡乱猜测,朱刚会不会和李木是一伙的,先前的傻气都是装的。

    就连翟紫兰也握好了鞭子,一旦哪里不对,就把朱刚擒了。

    “小侯爷,老朱我有件事要问你。”朱刚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一大片的光。

    他的脸被黑暗吞噬,看不清神情。

    翟紫兰屏住呼吸,余光看了眼柳云芝,示意她若是哪里不对,就带着小侯爷走。

    谢栾玩着轮椅上的把手,抬头轻笑。

    少年不羁,笑意胜花。

    “我定知无不答。”

    朱刚突然跟着一笑,实在的拍了下脑门,冲着几个守卫叫道:“去去去,你们还待着干什么。把这里的人都给丢去后院,再把门关上,准备点热饭菜给小侯爷。”

    “舟车劳顿,小侯爷肯定饿了。”

    说罢,就自顾自坐在长凳上,抱怨说道:“李老哥不在,我老朱是一个人干几十个人的活。那些账,看都看不懂。小侯爷,您就给我交个底,他到底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对李木,他想不通。

    小侯爷怎么一回来,就把人关了。

    就算是擅闯,罚的也太重了。

    翟紫兰本来是要说,谢栾拦住,“你去后边看看,别出大事。”

    能想出将驿站的人打晕,不叫别人知道他来了安平县,朱刚是第一个。

    “放心,咱们侯府的人都知道分寸。”朱刚往后看了看,心虚的说道,“反正死不了人。”

    他脾气大,但轻重缓急是知道的。

    手边没有可用的药,那只能让那先委屈委屈。

    “小侯爷,李木、我、老侯爷,我们三一块长大。经历了多少风风雨雨,才有今天。为你们谢家守了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总不能抓到兔子,就把家里狗吃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壮着胆子,说完有些怕的看了眼谢栾。

    见他面无表情,朱刚又找补,“小侯爷,我就是大老粗,有话直说。您做什么肯定是有道理的,可这几日我心慌的很,就怕自己是下一只狗……”

    朱刚两鬓发灰,谢栾看过去,他也不怕。

    柳云芝上前想替他说两句,一声笑响起。

    少年没有一丝的恼怒,手肘撑着头,一双眉风流肆意。

    他眸如潭水平静,稍有涟漪便被抚平。

    “朱叔,李木他背叛了定远侯府。”

    “我不杀他,已是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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