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周末来的很慢，或者说，对唐笑而言来得很慢，周二考完试以后，他硬生生等了四天才盼到这个来之不易的假期。
在学校的日子很简单，考完试以后无非是讲卷子分析卷子，老师约谈差生优生……短短四天，唐笑已经被五个老师找过了。
他和宋求思都觉得这份卷子有些难度，故而没有抱有太大希望。只是学校出于拔尖的考虑，对于他们这些成绩较为优秀的同学略加照顾罢了。
唐笑最喜欢的历史老师，巧合的是历史老师也很喜欢他。这位年近不惑的女性，对于学生之间的事情异常开明，比起那位经常歇斯底里的班主任，显然是更招学生喜欢。这次考完试后，少有的把唐笑叫到了办公室里，和他讨论了一个晚自习。
其实讨论的内容和班主任大同小异，无非是话题更加温和些罢了，对于接下来200多天的学习指导方向，都是些高三生离不开的话题。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到了周六放学，唐笑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只觉得分外明朗，现在真真是体会到了《小王子》中的那般急切的心：如果你说你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会感到很快乐，时间越来越临近，我就会越来越感到快乐。
周末清晨他起了个大早，依照平时他的生活作息，虽不会睡到昏天黑地，但也是八点以后才起床，一方面是上学真的太累了，另一方面是不想打扰弟弟妹妹。今天清晨，他只是拿着钥匙捏手蹑脚的下了楼。那里一片寂静，昨天晚饭的碗碟还在洗水槽里没有清洗，客厅散落的是两个小家伙的拼图，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这些东西，开门下楼。
11月份的jx清晨有些凉，他在卫衣外面套了一件大外套还是感觉有些冷，阳光并不温柔，但是很明媚，整个天空都是明亮亮的，少有白云，这样的天气着实让人的心情都跟着轻松了不少。
宋求思父亲的医院里这里不远，大概不到两个街区的距离，唐笑也只是走了半个多小时。早上的医院很拥挤，尽管只是周日，熙熙攘攘的汽车已经停在了路边，不少自行车占用了人行横道，来来往往的都是行人。这些人有的是前来看病的，有的是陪家人来看病的，有的人三五成群，有的人形单影只，一样的是他们眉间的阴霾，一样的是压抑低沉的氛围。
唐笑扭头走进了医院门口的鲜花店，他平时对花没有什么了解，随便买了一个花篮，是橙黄色的非洲菊，很鲜艳。
宋求思父亲任职的医院对他而言算是十分熟悉，半年前他也是在这里……对于这里的布局也算清楚，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病房。
走廊里过于阴凉了，几乎没有什么人，一侧的墙壁斑驳，半日高的地方布满污渍，另一侧的护士站没有几个人，仅有的几个都低着头，没什么生机的样子，和半年前一样。
蹑手蹑脚地站在门口，唐笑只觉得没来由的紧张，就连心跳都快了几分，手心也沁出薄汗。脑子里不断过着早就想好的腹稿。
“学姐！”鼓着一口气，唐笑脑子一热拧开了门，只见池悦一个人坐在窗边，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抱着带着唐笑眼泪水的皮卡丘，看着书。
唐笑提前打过招呼了，但池悦没有想到他来的这么快。抬头活动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目光所及之处是唐笑抱着一大束非洲菊，满眼是橘黄色，修长的手指扣着花束，另一手空着，袖子被挽起，露出白皙的手臂。顺着手臂向上看去，是一件浅蓝色的外套，里面是白色的卫衣，再往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唐笑的笑。
池悦看着唐笑的笑脸，忽然觉得自己找到了唐笑之所以叫“笑”的原因了，唐笑笑起来很好看，大大的眼睛眯成一道月亮，看起来像极了小时候家里的金毛，软乎乎的，叫人想亲近。
“你来了。”看见了来人，池悦的声音都上扬了些许，“好早哇。”
“嗯。”唐笑将花递给她，努力让自己的音调变得欢快，展现出他这个年龄本该有的模样，“给你花。”
池悦看着满满的非洲菊，只觉得心情更加地好了，她把花放到了窗沿上，清晨的阳光洒在花朵上，带着包装纸也反光，成了单调房间里唯一的鲜艳。
唐笑坐在陪护的椅子上，双手紧张地搓着裤子，先前想着的话在现在已经被忘得七七八八，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手心湿了个彻底。明明在手机上可以谈笑风生，可是眼下却局促极了。
“我很喜欢。”池悦看向窗外，景色和前几天没有什么不同，“也很感谢你来看我。”
“因为，”池悦靠上了床，皮卡丘被她当做了靠枕，“我真的很无聊。”
“超级无聊的那种……”
说着医生来查房了，乌泱泱的一群人，大多都是男性，他们穿着白大褂，将池悦团团围住。唐笑被挤在了外面，隔着人影看着池悦，今天太紧张了，还没有好好看她。池悦只穿了一件宽大的病号服，没有化妆，整个人散发出来一种易碎感，加上这个病，唐笑愈发觉得池悦像一个瓷娃娃，一不小心就会破碎。
医生的例行检查并不长，待到医生走后，唐笑如释重负地躺在床上，也不见外地吩咐着唐笑：“唐笑，倒杯水呗，我要喝药。”
唐笑立马拿起杯子接水，利索地递给了池悦，又在她的眼神指引下，打开了抽屉：堆满了盒子，有点乱。
“呃……”唐笑回头看着池悦，眼里盛满了迷茫，“哪个？”
池悦忘了唐笑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吃什么，还是自己动手的好：“我自己来吧。”
唐笑往后退了一步，给池悦留下了空间，用手垫在桌角，看着她在一堆盒子中翻找，扣出胶囊，花花绿绿的，有很多。
抬头，吃药，喝水，简单利落。
唐笑蹙眉看着她，有看了看被翻的乱七八糟的抽屉：“学姐，给我看一下医嘱，好吗？”
“好吗”带着请求。
池悦指着桌面上的绯色单子，自己刚咽下大把的药，整个口腔里充满了苦涩的味道，连着喉咙，食道也一起难受：“自己拿。”
唐笑拿着单子，伸手整理着抽屉，按照早中晚分门别类地放着药，药的名字很长，没有几个认识的，倒是那个小小的绿色瓶子很眼熟——保心丸。
“学姐，你的病怎么样啊？”
“还好啊。”云淡风轻的语气，如果可以忽略她有些虚浮的嗓音的话，“老毛病了。”
唐笑蹲着身子，没有看到她的表情，但是能猜到一定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忍不住想嘱咐她：“老毛病才需要注意身体阿，你都住院了。”
“你都吃这么多药了。”说着还不忘把空了的盒子拿出来，稍稍用力地拍在桌子上。
池悦抱着皮卡丘，盘着腿没有说话。阳光越过床边，打在唐笑的发顶，深棕的头发在阳光下亮亮的，她鬼使神差地伸手摸向他的发顶，暖暖的，软软的，像金毛。
唐笑被触碰到的那一刻，身子僵了一下，下一秒又若无其事地整理着抽屉，好在盒子的碰撞声掩盖了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摸够了吧。”推回抽屉的唐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