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长嫂托孤
这时门帘轻动，主院大丫鬟青黛红着眼眶抱着刚出生的小世子出来，刚刚产婆急着救人，没来得及出来跟钟隶报喜，让本该一出生就受尽万千瞩目的小世子孤零零地在旁等候许久。
“二公子，这是王妃刚生下的小世子，您……要不要抱一下？”
钟隶抬眼看向青黛怀里抱着的棉团，只见棉团里的人小小一个，全身皱兮兮的，五官还没长开，毛发都没几根，如今正窝在棉团里安安稳稳地睡着。
钟隶没见过刚出生的孩子，乍一看还嫌弃这孩子长得如此之丑，一点都看不出他兄长的俊美无俦和他嫂子的眉目如画。
但是，这是他兄长和嫂子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孩子了。
于是刚刚的嫌弃立即被抛去九霄云外，钟隶伸出试探的双手，从青黛手中接过小棉团。
轻飘飘的，软乎乎的，这是他接过来的第一感觉。
钟隶不敢多用力气，生怕力气过大就把小棉团捏碎了，但也不敢不用力，不然抱不稳小棉团，于是他只能用固定住的双手僵硬地抱着，小心翼翼一动也不敢动。
青黛见此连忙教他抱孩子的正确姿势，钟隶学着她的动作调整，无奈初学者总是会出差错，他手上动作一变，手中的小棉团就嗷嗷大哭起来，惊得堂堂安王府二公子手忙脚乱。
最后还是青黛重新接过小棉团才解救了他，看小棉团哭啼不止，钟隶担心地问道，“要如何做他才不哭？”
青黛轻拍着小棉团背部，又低声哄了一番，小棉团才安然睡去。
见小棉团重回安静的状态，钟隶用气音小声地朝青黛道，“这就好了？”
青黛怕吵醒这小祖宗也没敢说话，只对钟隶点了下头。
钟隶见此，抬手指了指旁屋，示意青黛抱小棉团去安静的旁屋休息。
青黛对他稍福身，照着钟隶的吩咐朝旁屋走去。
钟隶静待片刻，就见承九单手提着气喘吁吁的程太医回到主院。
时间紧迫，钟隶没打算跟人客套，承九既然已经带人上门，肯定就跟人提前解释清楚了，于是他没给程太医太多缓冲时间，直接让府医和产婆捡着重要的情况轮流出来说明。
程太医听完后只能判断林若思大概的状态，再具体的必须得进里屋细察，于是他只能向钟隶言明，“钟二公子，老朽不才，单靠二位的言语判断不出王妃的情况，如今须得冒犯王妃玉颜才能得出正解。”
钟隶眉头微皱，立即答道，“正是人命关天的时候，那些繁文缛节无需理会，程太医安心入内查看便是。”
程太医得到首肯后也没拖沓，拎着药箱就掀帘进里屋。
钟隶负手站立门前，袖中藏着的手掌紧握，暗暗祈祷自家嫂子平安。
程太医一干人等进去半个时辰就出来了，程太医一出来先朝钟隶俯身以示歉意，然后才哀切地对他道，
“钟二公子，王妃近日忧思过重，压抑过深，今日生产耗费了她全部心神，况且她去意已决，生机断尽，如今已是无力回天了。老朽无能，费尽功夫只能为王妃延长两刻钟寿命，您……有话就尽早去说吧。”
说完程太医叹了口气，生离死别他虽见得多，但医者仁心，遇见一回他也会难受一回。
钟隶听清程太医的话，袖中藏着的手一抖，脑海里像是有无数蜜蜂在周围转似的，一直嗡嗡嗡个不停。
他内心不肯接受这个结果，他兄长刚去，现在连他嫂子也要一同跟着去吗？
那个刚生下来软乎乎的小棉团怎么办？
而他又该怎么办，他们都忍心独留他一人撑起偌大个安王府吗？
程太医见钟隶精神恍惚，不忍心地提醒道，“钟二公子……王妃的时辰……真的不多了。”
钟隶猛然回神，急声吩咐青黛把小棉团抱回他母妃身边，然后在林嬷嬷的陪同下进了里屋。
刚一进门，就闻到浓浓檀香下遮掩不住的淡淡血腥味，是了，他嫂子爱干净，就算在最后时刻也不想一身血污的走。
钟隶鼻子有点酸，身旁的林嬷嬷眼底都熬红了，想是不知道偷哭了几回。
钟隶走到榻前半跪在地，忍着眼泪看向虚弱地躺在床上的嫂子，声音哽咽又颤抖，“嫂子……”
林若思听见熟悉的声音，费力地想睁开眼睛，“……阿衡……是你回来了吗？”
钟隶一听见这个称呼，强忍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想说话但又不敢打扰他嫂子回忆兄长，于是只能沉默着流泪。
没多久林若思就清醒过来，而后幽幽叹了口气，“……是阿隶啊。”
说完她扬起脸逗钟隶，“哭什么……明年阿隶就长大成人了……现在还哭鼻子……不怕以后找不到媳妇吗？”
钟隶闻言哭得更猛了。
林若思又笑了下，“咳……阿隶，擦擦眼泪……嫂子求你件事儿。”
“嫂子有事您吩咐，自家人用不到求字。”
钟隶听话地直接抬袖擦泪，还带着点孩子气的动作，一点也不顾忌尊贵无比的安王府二公子身份。
他在兄长嫂子、家里长辈面前向来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林若思曾担心他太过纯善，又见他虽有几分稚气，但总归是德才兼备、从小练武的王府二公子，因此对他的处事也很放心。
林若思缓了下心神，才斟酌着开口，“阿隶，嫂子知道自己撑不过这关了……你兄长……唉，不提也罢……今后安王府就由你一人撑着，孩子……嫂子就托你照顾了，林嬷嬷也会协助照顾三年……阿隶，你能帮嫂子这个忙吗？”
钟隶哑然，鼻子又开始泛酸。
林若思见他没说话急声道，“阿隶……嫂子知道对不住你，但现在嫂子能信的只有你了……你……”
“嫂子，我帮。”钟隶打断他嫂子的话，又继续说道，“扛起安王府也是我的责任，照顾兄长和您的孩子也是我的责任，这些您不说我都会去做的，还有尚书府……您都可以放心。”
“……辛苦阿隶了。”林若思轻拍着钟隶的头，就像他兄长从前常做的动作，然后露出久违的轻松笑容。
过了一会儿，青黛抱着刚出生的小棉团进来了，钟隶上前轻轻接过，用的是刚学会的抱崽姿势。
林若思见此欣慰不已，于是招手示意钟隶抱着小棉团过来榻前。
钟隶抱着已睡醒的小棉团，把小棉团的全脸展示给林若思看，“嫂子，我们安王府的小世子该取什么名呢？”
林若思抬手戳了戳小棉团的脸蛋，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取‘临’字吧，你兄长说的希望他玉树临风，不失他父王风采。”
“钟临，钟临，你有名字了。”钟隶晃着怀里的小棉团，兴奋地朝他说道。
小棉团似乎也很满意这个名字，一直抓着林若思的指头不放。
林若思曲起手指逗弄一番，惹得钟临小手乱挥，屋内的大人都被逗笑起来，笑声把生离死别的氛围冲淡了一点。
林若思又随口朝钟隶说道，“那小名就由你来起了，你起个顺口的吧。”
“啊？”钟隶呆滞一瞬，看他嫂子不容拒绝的样子，只能答应下。
“那我得想想……唔……他辰时出生，辰亦有晨光之义，小名就叫辰辰吧。”
林若思觉得不错，于是也赞同用这个小名。
叔嫂俩又聊了会儿，见林若思语气越来越弱，屋里大人都知道她这是真的撑不住了。
于是钟隶抱着辰辰伏在榻上，林嬷嬷握住林若思的手，青黛青绿陪在一旁，几人静声送了林若思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