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真相
一捆厚厚的人民币被扔在礼台上,谭秋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往里走,却被登记的人拦下:“女士,请问您怎么称呼?”
谭秋笑了笑:“张华絮,柳絮的絮。”
“啊,是宝宝的姨妈吧,一听名字就知道是韩庭他老婆的姐妹。”
谭秋问:“我可以进去了吗?”
“啊,可以可以,快进去坐吧,马上开席了。”
主持人已经在活跃气氛了,妙语连珠逗得全场哈哈大笑,一长串的吉祥话之后,韩庭夫妻抱着满月的小儿子上了台,最前边那两座,坐着的直系长辈们个个喜笑颜开,清脆连续的鼓掌声穿透整个宴会厅落入谭秋的耳中。
谭秋坐在角落,将喜悦隔绝在身外。
“韩庭不是一直在深圳吗?怎么突然就回来了?”
“衣锦还乡呗,不得显摆显摆。你看他老婆,那小人得意的样子,下巴快翘天花板上了。”
“抛开别的不说,这对夫妻看着还挺登对哦,长得都不赖。”
“诶,跟你们讲个八卦啊。我听说韩庭当时喜欢的是他老婆的姐姐,后来这‘小姨子’把两人搅散了,还追着韩庭去了深圳,这才成就了一段姻缘。”
“啊?”
“还有啊,我听说张华溢的姐姐,被家里整得严重抑郁,之后跳楼自杀了。”
“老天爷怎么不降个雷劈死这对狗男女!”
“是不是真的?听着好离谱啊!”
……
谭秋坐的那一桌大多是韩庭的老同学,听着他们窃窃私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宴会厅的大门再一次被打开,七八个工人抬着红布包裹的巨大画幅鱼贯而入,周与安紧随其后。
这阵仗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主持人拉着话筒,不停地用眼神询问韩庭夫妇:没说有这一环节啊。
周与安左右张望,看见谭秋朝她走来,伸出手臂。
谭秋扶着他的手臂站起身,手心满是潮湿的冷汗,透过衬衫沾染到周与安的皮肤上。
周与安心头震颤,他感受到谭秋在微微发着抖,不是因为激动,而是病痛。
她向来瓷白没有血色的面颊,透着几分黯淡灰败。
搬运工人们将画幅固定在宴会厅的正中央,谭秋一步一步走过去,眼中的兴奋与癫狂汹涌。
张华溢认出了她,尖叫道:“把她赶出去!赶出去!把这个贱人赶出去!”
韩庭看着她,眼神闪躲,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两家的长辈也认出了谭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枯瘦苍白的手覆上红绸,随机五指收紧一把扯下。
满庭哗然,有人惊叫出声,有人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带离宴会厅,更多的人怔在当场不知所措。
那是一幅血腥写实的油画。
每一滴鲜血都真实得可怕,有人出现幻觉,闻到了排山倒海的血腥气,俯身不停地干呕。
谭秋松开周与安,一步一步走到韩庭面前:“她尸骨未寒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韩庭垂着的眼里,落下一滴泪来。
张华溢张开双臂护在丈夫面前:“她该死!她早就该死!她就应该和你这个畜生一起死在缅甸!”
她就不应该回来。
散发着寒光的钢针顶住她的咽喉,聒噪尖酸的女人瞬间变成了砍断脖子的公鸡。
在场的众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谭秋咽下喉间涌起的腥甜,缓缓开口:“你本来该死的,是阿姐救了你。没办法啊,她都求我了,我只好放过你了,但你好像不太珍惜生命。”
张华絮从未对韩庭隐瞒自己的过去,韩庭不在乎,可张华溢却将她的过去告诉了韩家,告诉了所有人。
韩庭迫于家庭和舆论的压力远走,留张华絮在原地被鄙夷与口舌吞没。
她只是晚自习放学后,走在回家的路上……
明明她什么都没有错。
死在地狱里,人们会可怜惋惜不幸的遭遇;从地狱里爬出来,人们鄙夷着,捂着鼻子躲开,一声声地问:
“你怎么不死啊?”
“怎么不死在那儿?”
……
“够了!放了我女儿!”张母哭吼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你还要怎样?难道要让她毁了我的整个家吗?!”
谭秋放开张华溢,转身看着那幅画,眼中布满红血丝:“她以前,常和我说起你。你为什么不让她回家,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张母伏在丈夫的怀中,泣不成声地摇头:“我只当她死了,我没想到她还能回来,我没想到……”
她远比张华絮更难以接受那一切。
谭秋的视线模糊了起来,双眼难受得像是泡在了泳池里:“一点点,她只要一点点,她就能活下去,她就不会自杀,你为什么不给她……”
张华溢突然说道:“她被人轮奸,被逼跳楼,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在这一刹那间,谭秋所有的思绪和情感全被惊慌和愤怒攫取了,心里震荡着,身体就像浮在大海里似的。
好像又有许多人闯了进来,谭秋痴傻地看着梅亦承。
梅亦承便知道自己还是来得晚了。
谭秋突然笑了一下,随即吐出一大口浓稠的鲜血来:“邱炬和我说,她是自杀的,你帮他骗了我。是你说她是自杀,我才信了。”
梅亦承扶住摇摇欲坠地谭秋:“对不起。”
谭秋抹掉脸上的血,却越抹越多,她突然笑了起来,嘲讽地笑着:“我这一生啊……”
恨也太多,爱也太多。
“我要回家吃饭了。”她用仅剩的力气推开梅亦承,摇摇欲坠地往门外走。
季玉,在等我回家吃饭。
可她到底没走出宴会厅,就轻飘飘地倒了下去,像一片柳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