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醉酒——我卑鄙,虚伪,又像疯子一样囚禁别人
家里多了一些其他的味道,那是人多了起来的证明。
妈妈和弟弟回来了,今天晚上说不定干爹也要回来。一般来说,他们是住在管辖这个县的cq市的,偶尔妈妈会带着弟弟回来看她,有时候也是干爹的工作没那么忙了才会回来几个晚上。
说不定今天是妈妈担心她因为死人的事儿而回来的。
宛橡不得而知,因为她不想猜,大概知道答案。
刚才用了很多力气,很累,现在的她只想马上把自己放倒在床上,任由自己的身体深陷在柔软里不可自拔。而她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发生了太多事,那些事清晰有序地出现在她的脑海,她突然回想起自己模糊的过去,在她还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她的父母就离婚了。
那时候太小,不懂得没有父亲是什么概念,只记得印象中自己的母亲替自己扛起了一切,她爱自己,保护自己,为了自己不惜一个月辛辛苦苦打工每天却只能喝一碗稀饭。
于是小时候的自己不太在意有没有父亲,觉得有母亲就够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三岁的时候她被抛给了外公外婆,度过了三四年的农村生活,直到七岁发生了一件事被接了回来。可具体发生了什么,她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自己被伤得很重,差点就不回来的那种,然后就被接回了母亲身边。
看着自己眼前豪华的房屋才知道,原来母亲和干爹已经结了婚。
而后生了弟弟。为了让弟弟接受更好的教育,在他满一个月的时候,他们在市里买了一套区段好的小别墅。宛橡去过那里,居然是一个小区,连着排的小别墅娇俏地出现她面前,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豪华小房屋被搬到了现实,让人心生向往却止步不敢前。
这并不属于她。
呼了一口气,宛橡不再细想,闭上眼慢慢陷入了沉睡。
最近的梦境让她感觉很不舒适,那个女孩儿不再出现,只是一片雾,天台上的一片让人窒息的雾。
宛橡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围栏上依稀还存在的手的印记,仿佛上面还有温度,仿佛自己仍身处在那个令人感到恐惧却充满勇气的自杀现场,辽小宁从这里一跃而下,陈娜娜从这里松开了双手。
自己现在应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害怕?恐惧?伤心?后悔?兴奋?
好可惜,什么都没有,因为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应该怎么做,没有人告诉她,没有人教她。这样的情况,没有足够相似的教材可以供她模仿。
低头向下眺望,什么都没有,雾遮住了全部,她看不见坚硬的大地,看不见刺激的鲜血,看不见骇人的尸体。
突然,她松开双手,凶狠凌厉的狂风适时向她猛地刮来,瞬间吹乱了她本就不乖张的短发,她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差一点,差一点她就可以坠落深渊再也不见。
可是她仍旧没有跳下去。既没有勇气,也没有意义。
哎
“宛橡。”
“”
眼泪夺眶而出,宛橡不可思议却又期待已久地转过身,她看见了那个身影。
那个扎着双马尾本应笑得很纯粹的小姑娘的身影。
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陈娜娜笑了笑,还是如此温暖阳光,却夹杂着莫名的忧伤和苍凉。
只是一刹那,陈娜娜便到达了宛橡的身边,她轻轻顺了顺宛橡的后背,然后抱住了她,像是在安慰,又是在怀念:“小橡橡,答应我,好吗?”
“呵,”宛橡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冷哼一声,“这就是你要去死的原因?这就是你送死的原因!”说着狠狠推开了她,“连来这里,也是因为这个。”话毕,宛橡的脸冷了下来,眼中再无色彩。
陈娜娜依旧勉强着自己,笑得那么悲哀,那么无助。她开始恳求,开始落泪:“宛橡,求你了,答应我,好吗?我真的没有办法了,这是我……能想到对你最好的包容,和约束……”慢慢靠近着宛橡,如以前那般,毫不犹豫地靠近着她,“希望我在你心里,有这个分量。”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累了,宛橡望着眼前眼神坚定的姑娘,扯起自己轻蔑的嘴角,可最终还是恢复了平淡。
没有什么办法,没有任何妥协,宛橡放弃了自己的支撑,直直靠在了陈娜娜的前肩上,泪水似平静的水流流入激荡的河水后,终淌入浩瀚的海水,回归安宁。
时间似乎静止在此刻,耳边呼呼地是彼此的呼吸,身体上感受的是彼此的心跳。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我永远都我会一直”
宛橡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因为“咚咚咚”地敲门声吵醒了她,她平静地睁开了双眼。
粗鲁的敲门声依旧持续,宛橡皱了皱眉,来到门前开了门。
妈妈回来了,却只有她一个人。
“常常呢?”宛橡疑惑地问道。
林夕凌醉醺醺地倒在宛橡的身上,哭得一塌糊涂,像是积压很多之后的爆发,撕心裂肺地紧紧抓住宛橡手臂上的肉不肯松手,宛橡平静地感受自己身上被撕扯的疼痛,心想可能又得多一条伤痕了。
叹了一口气,宛橡熟练地把母亲放在沙发上,关好了门,来到她的身边坐下。
过了许久,待林夕凌缓过了神,喘过了气,才回答了宛橡的问题:“你,你弟弟在你干妈家,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你又把他放别人家?”
“那又怎么了!我难受啊!我怎么那么苦……”她开始摇头晃脑地扯着宛橡发泄着,“我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嫁给你干爹,为了你忍受委屈,为了你生出你弟弟!”
“你知道我这一生多悲哀吗?小时候啊,就因为是女孩儿,你外公外婆就不喜欢我,只知道打我,骂我,我也是人啊。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只能看着别人买新衣服新文具,而他们每次都说买这些有什么意义。有意义!说明他们在乎我的意义……”
“哦,他们本来就不在意我,呵。”
“长大了呢?他们又逼我快一点结婚生孩子,好像我只是他们的一个工具,一个拿出去有面子的工具。于是我就遇见了你爸爸。不得不说你爸爸很厉害啊,追我的时候感觉要把什么都给我,为了我都可以去死一样,可谁知道,感觉终究是感觉……”
“迫于你外公外婆的施压,在没有好好检测你爸爸的基础上我就嫁给了他,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一结了婚本性就暴露了,一切都变了他也开始打我,骂我,约束我,一个陌生男人向我问路他都以此为借口欺负我!”
“那时候没钱啊,都没怎么读过书,怀你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检测是男是女,就单纯靠着酸儿辣女,那时候我喜欢吃酸的,你爸那一家人都高兴坏了,把我供上了天,我简直没过过那样的好日子!但狗终究改不了吃屎。”林夕凌将自己的泪水全部擦拭在宛橡的身上,颓废地靠在她肩膀。
“其实我一直知道他在外面找女人,我没关系的,只要自己活得自在就好了,可到头来自己什么也没得到,不自在,也不快乐。”
“但他怎么可以那么明目张胆!外面的女人直接打电话给我把我骂了一顿,还给你外公外婆也打了电话侮辱了他们,你叫我怎么做人?我受够了!真的受够了”
“终于啊,你出生了,你并不是男孩儿,他们直接把我和你扔在了医院,还是靠着善良的护士小姐我们娘俩才可以活下来。”
“离婚了,我什么也没得到,只有一身的臭名声,没人愿意接纳你妈,也没人要我们娘俩。”
她突然像燃起了什么希望,用力抱着宛橡:“妈妈我只剩你了,妈妈我真的只剩你了”
“你以为你干爹是什么好货色吗?你以为我每天在外面玩得那么开心就没有烦恼了吗?他也还不是在外面找女人!比你爸好一点的就是他还要管你,还要给你钱,也不打我。”
“所以啊,”她哭得越来越伤心,一如既往地用自己的过去捆绑着宛橡,抱紧她,仿佛这是自己唯一可以掌控的东西一般,“你不能离开我,你一定要好好努力,你跟其他孩子不一样,你要学会对你干爹好一些,对你弟好一些,这样你干爹才会继续供着我们娘俩,这样我们才可以光鲜地活着啊”
“我为了你已经付出了我的全部了”
望着沙发上已经倒下熟睡的母亲,宛橡心情复杂。
她母亲和其他人的故事她已经听了无数遍,每一次都能感受到母亲的疼痛和对自己的“期望”。
是啊,她的母亲那么爱她,她的母亲那么伟大,怎么还是有那么多人不理解她呢?包括自己。
那么爱自己的母亲,从小到大为什么每一次家长会都缺席呢?她对老师说自己有事,可自己知道,她又在和自己的小姐妹一起喝酒疯玩;那么爱自己的母亲,每次需要她陪伴的时候她都会说自己没时间,可电话那边是打麻将的声音;那么爱自己的母亲,无所谓自己开不开心,只要成绩考得好,她才会笑容满面 ;那么爱自己的母亲,明明答应要给自己过生日,却还是因为要出去玩儿爽约了,只给自己转了五百块的生日费用。
那么爱自己的母亲,为什么呢?
“你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你过不去自己的良心,自以为只要满心是我,自我麻痹一切都是为了我,你就可以安心享受你想要拥有的奢华了啊”
答案到底是什么,宛橡自己也不知道,只能黑暗地自我安慰和幻想。
所以呢?所以弟弟也是你为了“我”而生下的工具?那也太可怜了
把林夕凌放到了床上,顺便收拾了弄乱的一切,宛橡才释然地躺在了床上,好不容易安静的心也被吵得开始混乱起来。
一切还是需要继续,不管什么都回不到过去了,人都是要前进的。
是时候该去彻底放下了。
宛橡盯着天花板上那一抹微小的亮光,嘴角扬起了最美最轻松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