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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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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再度见到秦昼, 本想借成哥的手给他点颜色瞧瞧, 不想颜色没给成,成哥反倒被秦昼打得鼻血肆流。

    再看他现在这副模样, 哪是昨天那个背着蒋甜淑温顺地像只小绵羊的秦昼?

    这强烈的反差让她瞬间明白了一直以来对秦昼的困惑。

    她就奇怪了,明明秦昼是强奸犯的儿子,性格随了他那强奸犯的爹, 为什么姨妈和姨夫却一个劲地说他好。明明秦昼只是一个外人,可姨妈姨夫对她还没有那个外人好?

    从前她不明白,可刚刚那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一直以来,在蒋家面前, 秦昼就是装的, 在蒋家扮演一个乖孩子的角色, 但实际上,他不仅不乖,反而比任何人都要坏!

    不过他既然在蒋家装了那么久, 说明他对十分看重蒋家人, 如果有一天, 他的假面被撕下来, 那一刻他的神情一定很精彩吧?

    想到这, 吴小雅的恐惧少了许多, 鼓起勇气挺起胸膛看他:“只要你敢动我一个汗毛, 我就把你真实的情况全部告诉他们, 姨妈姨夫都喜欢品行兼优、善良的孩子, 如果他们知道真实的你,你觉得你还能踏进那么家门吗?”

    秦昼眯了眯眼睛,脚下的步伐停住了,仿佛在思虑她所说的话。

    见他这样,吴小雅信心大增。秦昼这个大把柄被自己抓在手里,就是他打架再厉害,也料他不敢来!

    当年秦昼还住在蒋家的时候,吴小雅不喜蒋甜淑,逮着机就想欺负她,但每次欺负了,秦昼总会第一时间跑过来给蒋甜淑报仇,吴小雅心里憋屈,但没有任何法子,她一来打不过秦昼,二来跟姨妈、姨夫告状两个根本不听,只得把这口恶气死死憋着。

    她一直活在的恐惧秦昼的阴影下,没想到今天意外反将一军,让不知天高地厚的秦昼也知道了害怕,顿时间,那口压抑多年的恶气终于散了。

    只是,她并不满足与此,见秦昼没动作后,她得寸进尺,面上是不符合那张稚嫩小脸的恶毒:“你喜欢蒋甜淑吧?哼!你也是不自量力,虽然我姨妈、姨夫他们经常夸你,好像你就是他们的骄傲似的,但你以为真的是这样吗?是你想太美,你是强奸犯的儿子,就算你装得再好,也改不掉这个事实,我姨妈、姨夫虽然嘴上说你和他们的亲生儿子没两样,但实际上,差别可大了,要是他们知道你这个龌龊的想法,肯定也不会让你进他们的家门!”

    其实喜欢蒋甜淑她并不能确认,上面那段话也存了刺激他的念头,但看到秦昼表情骤变的时候,她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顿时间,她更兴奋了,对于出身极为不好的秦昼来说,蒋甜淑就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而他是一只丑陋的癞□□,癞□□想吃天鹅肉,现实吗?

    “真是不要脸,也不照镜子瞧瞧自己那副狗样,蒋甜淑是你配得上的吗?你爸爸是强奸犯,你是强奸犯的儿子,你不配和正常人在一起,你就是只配和杀人犯女儿结婚的癞□□!低贱的癞□□!你活着除了浪费粮食,就是浪费空气!”

    秦昼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情窦未开,对男女间情感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但即便如此,吴小雅那些恶毒的话,还是触及了他藏在内心深处的敏感与自卑。

    这么些年来,他一直在刻意逃避,企图以一个正常人的姿态好好生活着,这样,他才能正常地与蒋家对接。吴小雅的这一句句话,无疑不在提醒他,让他不要妄想,最底层的人就应该有最底层人模样,就应该匍匐在阴暗潮湿的泥土里卑微地苟且求生。

    他再度向前一步,目光里的温度彻底冷去,阴霾地盯着她:“我只想安安静静在城里待几天,你偏偏不识相要自讨苦吃,既然如此,如你所愿。”

    吴小雅惊了,按理来说,秦昼应该怕的,应该不敢造作,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看着越来越近的秦昼,吴小雅觉得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下一刻,她甚至来不及反抗,一直微凉的手覆上她的脖颈,猛地卡住!

    吴小雅惊恐地睁大眼,恐惧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秦昼。

    “你……你疯了!”

    秦昼冷笑:“强奸犯的儿子是个疯子不应该是正常不过的事吗?”

    他的手力道不会重到立即将她掐死,也不会轻到让她觉得呼吸顺畅,就那样不轻不重地卡着她的脖子,待她挣扎剧烈的时候,稍微加些力道,时刻提醒她此刻处于生死攸关的边缘。

    吴小雅吃力地威胁道:“你、你……不怕我把你的事都捅出来?!”

    秦昼平静地回她,嘴角甚至带了些笑意:“死人会说话吗?”

    吴小雅目眦欲裂:“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反正是强奸犯的儿子,身上流淌着和他一样的血,杀人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吴小雅后悔了,后悔激怒秦昼,在他和刘成纠缠的时候,就应该趁机跑掉的,现在倒好,不仅跑不掉,小命也要搭上了。她想起当年秦昼险些将三癞子杀掉的事,依秦昼这种暴戾的性子,吴小雅相信,他是绝对做的出来的。

    但强烈的求生欲不允许她这么放弃,她死死盯着秦昼,声音因为极度恐惧结结巴巴的:“现在是、是法治社会,如果你真敢动手……jc不会放过你的他!”

    明明做的是穷凶恶极的事,可秦昼的表情轻松的像是买了包零食那么简单,他看着吴小雅,并不接她的话,而是略略叹了口气:“吴小雅,我很奇怪,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我呢?咱们说起来,不应该是一路人吗?”

    吴小雅惊了,虽然心里惊恐不已,但秦昼这话还是让她忍不住反驳:“谁和你是一路人?你别胡说!”

    秦昼说:“你以为你很高贵吗?其实,你和我一样下贱,你母亲出轨,肮脏下贱,是众所周知的婊子,你是她女儿,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和野男人厮混在一起,这样的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呢?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吴小雅的脸色一样就白了,秦昼的这番话,比直接骂她婊子还要伤人。其实她妈和继父还没有被她爸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只是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她很喜欢她的继父,因为她会经常给她买零食。

    反观她爸,不但禁止她吃零食,平常对她还凶,对蒋甜淑比对她还要好,她早就不满到了极点,恨不得立刻和她爸断绝父女关系。

    当她父母彻底闹翻的时候,他爸说想要带她走,她一口就回绝了。

    本来以为生活会幸幸福福地继续下去,但她显然想太多了。

    这件事情一下子在周围传遍了,虽然那些人没有当着她妈骂破鞋,但背地里已经翻来覆去的骂了几百遍。有好几次,她才刚转身,就听到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没良心,不知道帮着吃亏的爸爸,真是白眼狼。

    她之前帮着妈妈和继父放风的事也不知道被谁传了出去,这下子,那些原本只在背后说她和她妈的人瞬间沸腾了,当着面骂她是小贱人,是婊子。

    学校的同学也因此孤立她,欺负她,甚至还编了首极为恶劣的歌谣在学校里传唱。

    重重打击几乎让吴小雅不敢去学校,她妈也不反对她不去学校,不过前提是家里不养吃白饭的人,不读书,就早点嫁人,甚至说已经帮她物色好了人家,是城东边的一个瘸腿靠吃低保,四十多岁还没娶妻的老男人。

    吴小雅虽然才十三四岁,但她早熟,自然知道那不是好去处。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学校,好在后来遇到了成哥,成哥帮她摆平了一切的麻烦,原本那些欺负她的人如今都敢怒不敢言,再也不敢说她半个不好。

    这让她忘了之前那些令人天天做噩梦的屈辱,但到底是经历过,有些东西,一辈子都忘不掉,只要有一个人提起,就全部浮现出来了。

    秦昼就是那个再度提起的人,这比直接卡着她脖子还存难受万分,吴小雅脸色苍白,连呼吸都不顺畅了:“你、你……胡说!”

    秦昼猛地松开她的脖子,吴小雅因为极度惊恐和情绪失控连站都站不住了,狼狈地跌倒在地。其实如果换一个人这样说她,还不至于给她造成这样的打击,可说这个的人偏偏是秦昼,从前她虽然怕秦昼,但打心底里也是瞧不起他的,认为他是低贱的,以后会和他爸一样,去蹲牢子,而自己,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富家小姐,但对于低贱的秦昼来说,却也是高高在上的。

    但如今,曾经她瞧不起并唾弃的秦昼一把将她拉入泥泞的沼泽,并讥笑地说其实他们两个人是一样的。

    吴小雅不能接受这种落差。

    脖子从秦昼的手里解放,吴小雅恨恨地盯着秦昼,破罐子破摔恶狠狠道:“我才不是和你一样的!秦昼,你要是有种,今天最好掐死我,不然我一定到姨妈那儿,把你的真面目告诉她!看她以后还让不让你进家门,让不让蒋甜淑再和你来往!我告诉你,你所珍视的一切,我一定都要把它毁掉!”

    秦昼嘴角浮起一抹极的笑意,但这抹笑意并没有让吴小雅感到放松,反而让她再度紧张起来。他的这抹笑意,仿佛是动物世界里,凶狠的猎豹逮到了落单毫无还手之力的羚羊,将它逼到角落里,将它折磨地奄奄一息,但并不急着吃它,而是在入腹前充满恶趣味地玩弄它。、

    令人后背情不自禁泛起恐惧的凉意。

    “我之所以没对你动手,确实是因为这里有我想要守护的东西,但是,一旦你把它毁了,那么我安安静静待在这儿也没了意义。既然你不打算让我好好做人,那么我就做个你想要看到的恶鬼给你瞧瞧。”他弯下腰,凑到吴小雅的耳边,声音低沉,仿佛亡魂来自地狱的声音:“一年前你家被砸的事你还记得吧,我不介意再来一次,只是,这一次,就没有砸东西那么简单了。”

    吴小雅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血色的脸再度变得苍白,整张脸上没有一点生气。

    方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散去,她惊恐地盯着秦昼:“真的是你?”

    秦昼没有接她话,自言自语道:“或许到时候你会再次报警?”他顿了顿,低沉沙哑的声音透着危险,“不对,这次你应该没有机会了,如果你嘴碎硬要和我过不去的话。”

    语毕,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顺势一推,吴小雅往后倒去。

    意识到底还在,下落的时候身体反射性使劲,后脑勺砸在地上的力度并不大。

    吴小雅已经吓蒙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布满繁星的天幕。

    秦昼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体上跨过去,神情冷冽。

    翌日,秦昼和林世书去汽车站,蒋甜淑家离汽车站要更近些,所以一大早林世书就按照约定的日子在外面等着了。

    蒋大明和吴芬一人推着单车送秦昼出来,见到林世书,吴芬就笑着和他打招呼:“世书,好久不见啊!”

    吴芬和林琳是好友,以前林世书还没有去市里的时候,也是在厂子上班,不过是在旁边的炼钢厂,分的房子离他们之前住的筒子楼不远。林世书单身,又喜好玩,所以时不时到林琳家串门,林琳又和吴芬是邻居、好友,一来二去,次数多了,吴芬还有蒋大明和林世书就熟了。

    林世书也跟他们打招呼,目光落到他们推的自行车上,疑惑看了眼秦昼,问吴芬:“芬姐,你和姐夫这是要去哪啊?”

    吴芬笑了笑:“我听小昼说,你今天也要去市里,他顺路跟着你去。刚好咱家有两辆自行车,顺势把你俩都送去汽车站。”

    闻言,林世书皱了皱眉头,看向秦昼。

    后者面无表情,神情不动如泰山。

    到底还是抵不过蒋大明和吴芬的热情,林世书只能无奈地上车。

    林世书坐在蒋大明的后座上,一路上,蒋大明问了一下他的现状,得知林世书的店铺离秦昼的学校不远,顿时喜笑颜开,和他说了很多好话,让他以后在市里多多关照秦昼,秦昼这孩子有些内向,不擅表达,怕他在市里没什么朋友,受欺负。

    内向和不擅表达倒还真是那么回事,没有朋友也还说的过去,毕竟他手下那些都是小弟。至于最后一条受欺负嘛……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好吗?!

    林世书瞥了眼坐在吴芬后座的秦昼,只见那厮虽和平常一样一副面瘫样,但细看这面瘫和平常还是有些不同的,结合整个坐姿来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乖巧样。

    林世书心道这孙子装的还真特么像,但两人现在是合伙关系,他再怎么也不好拆合伙人的台,面对蒋大明对秦昼关心的拜托,他一一应允。

    蒋家离汽车站不是很远,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蒋大明把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塞林世书的手里,让他们上车后吃。

    他们到车站的时候,下一趟班车还没有发车,大概还要等上十来分钟,蒋大明和吴芬没什么要紧事,也就在车站陪两人等。

    直到看着两人上了车,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等班车过了拐角,看着蒋大明和吴芬的背影远远的看不见之后,林世书和秦昼立即喊司机师傅停车,两人要下去。

    售票员的脸色不是很好:“才刚上车又要下车,把人当猴耍呢!你们要下去可以,卖出去的票可不带退差价的!”

    面对售票员的恶劣脾气,林世书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着:“成成成,不能退就不退,一切按照规定来。”说着,冲师傅喊道:“师傅,麻烦开下门!”

    实际上,无论是公交车,还是班车,车票一经售出,都是不能退的。售票员在这个岗位上做了多年,这种刚上车就要下车的情况自然也碰到过。

    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乘车人都会要求退差价或者是票款全退。

    在车上大吵大闹,扰得司机不好开车,其他人不敢上车。

    不过售票员可不怕,这些年在车上工作,早就练就了一张泼辣嘴,再者她拿的是死工资,坐车的人多或少,和她半毛钱关系没有,来一个她怼一个,来两个她就怼一双。

    当林世书提出要停车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打算撸起袖子把两人怼得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想两人倒是爽快,竟就这么算了。

    这样一来,已经做好准备的售票员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司机师傅在路边停下,林世书走在前头,秦昼紧跟其后。

    眼看着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地下车,一副真不要退差价的架势,售票员有些懵,直到车门关上,才讷讷地问司机师傅:“这两人怕是傻子吧?”

    司机师傅转头好笑地看着她:“人家要退差价你说人家找茬,人家不要退,你说人家是傻子,做人真难。我看两人不是找茬也不是傻子,他们是钱多。”

    闻言,售票员看向窗外,两人走的方向与班车行驶的方向正好相反,两人的大花裤衩格外显眼。

    她喃喃道:“一身花花绿绿的,跟个二流子似的,哪像有钱人?依我看,这就是那种装大款的傻子,身上没两个钱,非得出手阔绰,最后整的饭都吃不上了,女娃最不能嫁的就是这种人,不靠谱!”

    司机师傅知道售票员嘴巴子厉害,知道和她扯下去,非得没完没了了,便笑道:“你说得对,这种人啊,女娃娃嫁不得!”

    说着,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对了,前几天不是听你说,你大姨给静静介绍了一个供销社的采购员,那职位可是个香饽饽,能捞着不少油水,静静瞧上没?”

    静静是售票员的女儿,今年有23了,在这个时候,23可以算的上是老姑娘了。

    提起女儿,售票员原本和司机唠嗑的闲暇脸色顿时变了,一脸痛心疾首:“别跟我提那个死丫头,闹心!”

    司机陈辉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恨不得捶胸捣足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说:“怎么说?静静看不上,又黄了?”

    陈辉并没有恶意,但这个“又”字,成功地刺痛了售票员尤翠萍的心,她一声叹息:“以后再也不求人给她介绍了,再求人,她就是我妈!”

    她靠着公交车上的柱子,对司机说:“你说说,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姑娘?人家供销社的采购员,有啥东西,人家都能第一时间弄到,跑一趟还能挣不少油水,以后跟了他,吃香的喝辣的那还用说?要是换做其他姑娘,早就上赶着去了!偏偏这娃是个蠢货,嫌弃人家矮了嫌弃人家年纪轻轻就秃了,还说不是真爱!”

    尤翠萍与陈辉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里,高中毕业后又分到了同一个单位,所以两人的关系很好,所以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虑。

    她气急败坏,对陈辉控诉寻求赞同:“你说说,她这不是蠢是什么?真爱?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男人矮点有什么?只要能挣得到钱,养起这个家就行了!人家年纪轻轻就秃顶,还不是因为人家挣得多,想得多,这有什么的,你说是吧!”

    陈辉和她是同一时代的人,自然认同她的观点。只是他也知道,尤翠萍嘴上虽然说的难听,但那到底是他的女儿,心里还是偏向的,他这个外人肯定不能说的太难听。

    他笑呵呵的:“不能把咱们老一辈人的思想强安在她们年轻人的身上,你女儿自小懂事,她自然有她这么做的道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叹息。

    尤翠萍的男人死得早,尤翠萍一个女人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尤静拉扯大,好不容易熬到她读完中专工作了,本来以为尤翠萍终于可以不用操心了,结果这孩子不听话,都23了,还不找对象,尤翠萍四处托人给她做媒,可这丫头就跟铁了心似的,愣是不为所动,尤翠萍经常被气得吃不下饭,他这个外人看在眼里都为她打抱不平。

    但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不好明说。

    前方有人拦车,陈辉踩下刹车,尤翠萍站直了身子,不再继续说这些烦心事,只是提到了这事,情绪低落,还是没忍住一声叹息。

    陈辉安慰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别太操心了,想开点。年轻人不都讲究缘分吗?缘分到了,静静也就嫁出去了。”又说:“而且你自己也得做好榜样啊,你自己单着,却老催静静,让她怎么想哦?”

    车门打开,下面的人吃力地拎着大包小包上来,尤翠萍把票据塞到斜挎包里,利落地帮乘客拎起其中一袋大的放到公交车后面,乘客连声道谢。

    收好钱之后,尤翠萍又靠在驾驶座旁边的柱子上,说:“哪能拿我做对比?要比也要跟她同样年纪的相比啊!我的人老珠黄了,也没人要,况且最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更不会去想那些事了。”

    她瞥了陈辉一眼:“你咋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了,你自己怎么不说?你还是她干爸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你找个给干女儿做好榜样啊?”

    陈辉不失尴尬地笑了两声:“性质不同,性质不同。”

    陈辉已经四十好几了,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妻子不喜他,结婚没两月就跟人跑了。他家与尤翠萍的隔得不远,尤翠萍男人死后,他便经常帮衬,后来又认了尤静做干女儿,他待尤静极好,就跟亲生女儿一样,

    街坊邻居问他为啥不再找人女人的时候,他只笑笑,说一人活得潇洒自在,娶个老婆日子反倒被束缚住了。

    街坊邻居笑他无欲无求足以媲美和尚了。

    其实他心里面明白,哪里是无欲无求啊?总是有那么些缘由的。

    虽是堂堂七尺男儿,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个口却怎么也不敢开,唯恐说破后,目前的关系都不能维系。

    秦昼和林世书下车后,立马打出租车去了火车站,出租车没有固定的路线又不用靠站停留,耗时少了许多,两人到火车站后,距离他们乘坐的那趟火车还有将近半个钟才能到站。

    坐车的人多,发车的车次少,又逢上暑假,坐车的人比寻常多上一倍不止,狭小的火车站内人满为患,来得晚的唯恐上不了车,拼了命地往前挤,明明还有半个小时,但乘坐那趟火车的乘客全都挤到了验票口,只要验票员一声令下,这些人便会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涌去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正是一年当头最热的时候,头顶虽有吊扇“吱呀吱呀”飞速转着,但在这人满为患如同蒸笼一般的火车站里,完全可以说是摆设,林世书擦了擦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吊扇带来的凉意。

    他的手搭在秦昼的肩上,有气无力道:“这鬼天气,简直是把人当包子蒸啊!再这样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非得死在这火车站了。”说着,他悠悠地看了秦昼一眼,“小昼,你是不是时常觉得自个浑身充满力气没处使?”

    秦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像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般,冷淡地回了句:“没有。”

    林世书顿了下,眉头皱得死紧:“你这死小孩,平时那么聪明,到关键时间就装糊涂。你大哥快要渴死了,可怜可怜不能动弹的老人家,给他买支水回来吧!”

    秦昼瞥了他一眼,眉头略略皱了皱,却没有反驳,迈开长腿往小卖部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提着塑料袋回来,塑料袋鼓鼓的,装了满满一袋,他从里面抽出一支水,把袋子扔到毫无形象盘腿而坐的林世书身上。

    林世书打开袋子,原本犹如死狗一般灰败的脸顿时鲜活起来,看着满满一袋的零食,他朝秦昼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带出来的,真行啊,小昼!”

    他只说买一瓶水,但除了水,秦昼还买回了其他很多东西,都是一些解馋的小零嘴,绝大部分都是他喜欢吃的。坐火车是一件极其枯燥无味的事,特别是在爆满连站票都难买到的车厢里,悠闲地坐在座位上,啃着鸡爪,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恼怒视线,那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

    秦昼没有接他的话,抬眼往验票口看去,验票口前黑压压一片,等着进站的人比方才还要多上些,离火车到站的时间越近,车站内的嘈杂声便越大,里头还有不少争吵的声音,估摸着是拥挤时互相踩到脚了。

    林世书撕开一包话梅的包装,将话梅扔到嘴里,话梅特有的酸甜在舌尖蔓延开来,顿时间,林世书只觉混沌的大脑像是一阵风吹过,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从没有告诉过秦昼他喜欢吃什么,但秦昼这孩子心思比谁都细,两人虽然走得近,但秦昼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上课,他因着生意到处跑,两人虽说关系好,但实际上平时见面交流的次数少的可怜,而且大多数两人都处于要货或者送货的状态。

    换做普通人,也许连对方家里有几口人都不晓得,但秦昼不一样,不仅他平常的生活习性甚至他喜欢吃的零嘴,秦昼都摸的门清。

    在男人堆里,说到心细,林世书认二,没人敢争第一,但在小他十多岁的秦昼面前,林世书自愧不如。

    今天看到秦昼买的东西,林世书面上虽和平常一样,但实际上,他心理早就惊讶呆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发现他喜欢这些的?

    他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实际上,林世书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自从他在市里混出名堂后,他在镇子里的名声就响亮起来了,特别现在厂子的效益不行了,有些看的远的,晓得待在厂子里不是好出路,还有那些家里有好几个孩子,学习又不好,考不上学校,或者说是家里没钱送书的、父母又不想让孩子顶自个职的,都希望林世书能看在亲戚、老乡的面子上,带着孩子做做这种好挣钱的活计,另外寻条出路。

    说好话的、送礼的络绎不绝,但林世书无一例外全部回绝。

    除了父母还有姐姐一家,没有人可以让他主动伸出手。

    秦昼算是唯一的例外。

    当初秦昼找上门,并不是希望他能够带着他做生意,而是想和他合作。秦昼打算在学校卖东西,而他则是作为供货商,并且需要提供□□。

    当时秦昼的神情他还记得清楚,不卑不亢,神情略冷,目光在当时的林世书看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

    学校里本来就有小卖部,秦昼也没有亲戚是在学校工作的,在有小卖部的前提下,他一个中学生,能分到一杯羹?或许有些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会在他那里买东西,但数量……林世书相信,那点量,对于生意已经做大的他来说,怕是一个蚊子腿上的肉都够不着。

    如果换作其他人,林世书也许连话都懒得说就把门甩上了,但他没有,秦昼的神情挑起了他的恶趣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副你不答应和我合作那我就去找其他人合作,满脸有恃无恐的模样令他着实不爽。

    平日林世书最喜看人被生活打败,一脸挫败的神情,所以,林世书打算杀杀这小子的锐气,让他清楚清楚自己的斤两。

    最后,林世书惨遭打脸,校内小卖部的风评在学校里并不好,小卖部老板是学校教导主任的老婆开的,也因着有这个后台,便宜东西卖的死贵不说,态度也极为恶劣,学生买了过期的食品吃坏肚子,非但不道歉承担责任,反而指着学生的鼻子骂碰瓷,最后甩了几块钱到学生脸上,满脸不屑,就跟施舍似的。

    学生是个穷学生,家里无权无势,他才初一,不敢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只能打碎了牙把血往肚子里吞。

    虽说这事没闹起太大的波澜,但小卖部的生意却惨遭滑铁卢,原本因为小卖部老板不会做人,大家都不愿意去那儿买东西,但偌大的学校就这么一个小卖部,课间十分钟也不能出校门买东西,只能在小卖部将就着。

    这次出了这事,学生们算是怕了,除非馋的不行,否则绝不踏进小卖部一步。

    秦昼借着这个空子,在课间给学生提供零食,学生想吃啥喝啥可以预约,价格实惠日期绝对新鲜,供货一般在课间十分钟之间进行,由林世书送货,秦昼用绳子把一□□袋的零食从后墙吊上来。

    起初秦昼只负责供自个班级及旁边几个班级的,后来其他班级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全部都找上来了。

    秦昼找了几个学生帮忙,按月付工资,一副小老板的模样,背地运营小卖部产业链有条不絮地进行着,日收益虽不说极高,却也绝说不上差,比刚开始林世书估量的蚊子腿要好太多,他曾粗略估算过秦昼的收入,怕是要比现在很多在厂子里做事工人的工资都要高上许多。

    自出了那桩事后,小卖部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后来秦昼暗地里运营小卖部,小卖部算是彻底冷清了,一天到头见不了几个人。小卖部老板自然发现了不对劲,让自家男人帮忙查怎么回事,但在这件事上,中学的学生们全部统一战线,守口如瓶,愣是没有把秦昼捅出去。

    林世书本以为这就是秦昼的极限了,再往后估计就得走下坡路,因为好些有头脑的也跟着走,秦昼不再一家独大,你分一杯羹我分一杯羹,后续只会越来越少。林世书本想再陪秦昼玩上段时间就撤,这目前收益虽然还行,但和他店里的生意相比,还是差远了,还得成天往学校跑,这些时间如果换成去其他市里,一趟来回就能挣上千,比这划得来多了。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撤,中学出事了,教导主任因为随意体罚学生、受贿被家长联名举报被开除,几乎在这件事发生的同事,学校小卖部那边也出事了,自生意不行后,店里的东西都卖不出去,小卖部老板又是个抠的,过期了食品舍不得丢掉,一直摆在货架上卖,换作之前,她连价格都不带调的,还是以正常价格卖。

    这会儿生意不行了,她只得勉为其难的降价卖,那天正好有个学生从那儿路过,那个学生的家境不是很好,面包比平常要便宜不少,心一动就买了两个,不想吃完当天上吐下泻进了医院。

    这次许是因为丈夫教导主任被开除,小卖部老板收敛许多,出事学生来找麻烦的时候,好声好气地谈赔偿。

    但这次这个学生没有妥协,反而找了之前在小卖部同样出过事的学生,联名向学校申请,把这个小卖部撤掉,学校应允处理了,同时承诺尽快让新的小卖部进驻进来。

    实际上,秦昼和那些后来有样学样的暗地里的小卖部学校虽然没有被学校查出来,但这实际上是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小卖部已经引起了众怒,学生们背地里弄小卖部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公开让商家进驻学校,自然要为商家开路,秦昼这些暗地里运营的小卖部自然也无法运营下去。

    林世书原以为在这里就算是结束了,秦昼这条胳膊肯定拗不过学校那条大腿,却不想那天秦昼再度给了他惊喜。

    虽说学校决定让新的小卖部进驻进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新的”,是优先学校内部人员的,除非内部人员放弃。

    但怎么可能放弃呢?这所中学除了中学,还有小学,千来号人,虽然上一家小卖部失败了,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小卖部老板的问题,和店子没有关系,只要好好经验,这个盆满钵满没问题。

    外部的商户老板羡慕地红了眼,这里面也包括了林世书,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人在学校工作啊!

    然而,秦昼再度给了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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