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观众
“谢谢恩人救命之恩，大恩无以为报，余广只求做牛做马以偿恩情！”
白星岁施施然坐在石凳上，左手不紧不慢地把玩着储物戒指，也没说让他起身。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悠悠说道：“余广是吧，你倒是机灵，还知道找靠山？既然现在这么有脑子，那又怎么会做出之前那副无脑行径？”
男孩跪在地上，沉默了一下。
报恩是假，找靠山是真，他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他知道，他已经得罪死了施三少，对方肯定会派人盯着自己，一旦出了这门，活不过第二天！
至于那无脑行径
他看了看白星岁，眼中有些犹豫。
白星岁也不急，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空气一时间有些凝固。
纪默在旁边抓耳挠腮，不太喜欢这样的情形，本想转身进屋，但被白星岁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走什么走，你走了谁给我当翻译？
纪默从白星岁的眼神中读出了这句话。
别看白星岁刚刚说的流畅，但实际交流起来还是有一些词听不懂，只能半猜半蒙。
“事情是这样的，恩公。”
余广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脸豁出去的表情，抬头看向白星岁。
“我家住城南鞍惠街，原本家中有一个母亲和一个姐姐，母亲和姐姐擅纺布和竹艺，经常做一些小玩意沿街售卖，生活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
听到这，白星岁就知道经典桥段‘但是’要来了。
“但是就在一周前，姐姐出门售卖玩具时被施三少看见了”
白星岁挥手打断，“后面的事就是施三少强抢民女，甚至导致了你姐姐死亡，对吧？”
余广诧异地看了白星岁一眼，接着愤怒道：“没想到这施三少竟然如此恶名远播，事情就是这样的，他害死了我姐姐，我想要他偿命！”
余广只当是恩公听说过施三少的恶名，没有想太多，殊不知这样的故事白星岁已经见过无数个。
白星岁抱着双臂嗤笑一声，“偿命？就凭那一团污秽之物？”
说到这里，余广眼中犹豫之色更浓，但一想到反正已经说到了这，一咬牙干脆全部说了出来。
“恩公有所不知，这只是我的假死之计。我在一月前出城采药时曾不慎落入一个山洞。”
“那山洞有个老神仙，他给了我一本书和一颗药，说这药可以生死人肉白骨，让我在合适的时机吞服下去。”
“不过当时的我并没有相信他，但他强行把东西塞给了我，我因为临近傍晚、着急回家，不想跟他纠缠，于是将不方便携带的书随手扔在了山洞，只揣着丹药就回家了。”
“回去之后，我把丹药了放进储物箱里就没有再管，直到我姐姐的噩耗传来。”
“我悲痛之余，想到了那颗丹药，于是我想去施府把我姐姐的尸身要回来，但是守门的说我姐姐的尸身已经被施三少喂了他那条大狗！”
“于是我开始想报仇，我想了很久，报仇绝不能连累我的母亲，所以我经过一番打听，知道了施三少常去的烟花之地。”
“然后用蜡封住了丹药，吞服下去，然后选择了当街找死，光天化日之下，他绝不会把我的尸身喂狗，最多直接打死我。”
“蜡需要很久才会融化，这段时间足够我假死复生，从此以后我就是一个死人，我会去寻找那位老神仙，求他收我为徒，教我修炼，我要施三少以命偿命！”
“哇哦~”纪默坐在一旁听入迷，他用华夏语说道：“这就是标准主角模板啊！”
白星岁却摇了摇头，没有去计较他言语中的漏洞，而是用一种怜悯地目光看着余广。
“终究只是小孩子啊！根本不知道人性之恶。”
看着余广目光中流露出不解，他继续道：“你可知道，本来对于施三少来说你们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卒子，玩死了你姐姐也就彻底忘了你们。”
“这时候你拿着那老神仙给你的那本书——对，不出意外它就是一本功法，可以让你变成像老神仙那样的人。”
“拿着它好好修炼，有朝一日说不定还真能成功报仇。”
“但你不该一次次跑到施三少面前刷存在感，更不该自作聪明，做出这所谓的假死之计。”
“你泼了他一身污秽，这种怒火不可能如此轻易平息，你信不信，即便你死了，他还要报复你的家人！”
白星岁的目光愈加怜悯，“不出意外的话，此时此刻，你母亲已经”
轰隆！
仿佛一道惊雷在余广脑海中炸响。
他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跪了太久还是因为心神巨震，他竟有些站不稳。
他扶着石桌，嘴唇颤抖，嗫嚅着：“不，不可能”
突然，他转身朝着院子外跑去。
纪默沉默着看向白星岁。
“看我干什么，去跟着他，不然他怕是回不来了。”
白星岁看着纪默眼睛，此前一直是开朗活泼的他此刻却幽暗一片，仿佛那深不见底的海，看着就令人窒息。
他没好气地拍了下纪默脑袋，“怎么？你还想去帮他报仇？”
纪默没有说话，却是有些默认。
他认为无论有什么仇，都不该祸及家人。
白星岁语重心长地摸了摸纪默脑袋——他现在坐着，所以可以很轻松地摸到。
“你要记住一件事，这里，是裂缝世界。他们，会成为入侵者。”
“你如果不想有一天我们的世界也变成这样，那就要学会做一个旁观者，做一个观众。”
“把这一切都当成大银幕上正在放映的电影。”
“不随剧中人悲而悲，不随剧中人喜而喜。”
“时刻记住，我们是局外人。”
白星岁沉静地传授着自己的经验。
哪怕最难过的时候，他都把自己当成一个观众，他站在第三人称，看着一个名为“白星岁”的人用他那拙劣的演技为他饰演一个名为“反派”的角色。
只是，可能因为同名吧，代入感很强，强到感同身受。
“去吧，再晚一点他就要出施府了，那他就危险了。”
白星岁拍了拍纪默，笑着说道：“人家可是主角，根本不需要你这样的路人甲来帮他报仇好吧！”
纪默用莫名的目光看向白星岁，有些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迟疑良久，他还是说道：
“星岁，有的时候，我感觉你像我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