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再见道士
转眼间一月有余，这天府衙无事，常右鱼在家中小院打坐。
“啪啪啪”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谁？
常右鱼从打坐中惊醒。
邹勇等开了院门，也不说话，快步走到小亭，倒上一杯茶水便往嘴里灌。
一连喝了好几杯，才长长叹出一口气。
邹勇：“他大爷的，这笔买卖亏到他姥姥家了。”
话说邹勇接了布店老板的私活，每日里带着两个气味相投的手下，在夜里轮班蹲点。可是大半月过去，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要不是因为好奇心，以他的耐心，早就不干了，甚至他一度怀疑那个混蛋是不是在耍他，心中盘算着找他再要点辛苦费，这可是大半个月啊，捞点辛苦钱不过分。不过，事情却在昨天晚上有了转机。
话说，在夜半时分，有一个黑影布店后院探头探脑，蹲守了几十天的捕快们大喜，一个箭步便将可疑的家伙团团围住，来人见到捕快，也是干脆，非常配合的被锁上送入大牢。
“当捕快这几年，见的怪事多不胜数，不过这道士偷情娘家妇女，也算是一桩了”
邹勇肚腩了一句，又想到什么事情，面露难色。
“我怀疑是这个道士杀了老板一家，可惜我没什么证据”，良久，邹勇突然蹦出一句话，话中透露出的杀气让常右鱼不自觉中断了打坐。
原来，今天一大早，当邹勇前往布店和刘才富联络下感情，毕竟辛苦了那么久，还是有必要让他理解理解的，说不定人家一高兴，那这个月的酒钱就有着落了。
等他过去，却发现平日里早早开门的布店，今天却依然门窗紧闭，邹勇感觉不对劲，喊了好几声，却没人答应。
当他翻墙进入后院，发现卧室床上，老板和老板娘直直的躺在那，早已经断气，仵作判断死亡时间正好是他们抓捕那个偷情道士的时间。
房间是从内锁上的，夫妻身上没有伤害，也没有中毒迹象，一切看起来就好像他们在睡梦中自然死亡。
可死亡时间这么巧合让他产生了怀疑，现在他唯一的疑问是，道士如何在他眼皮底下做到杀人于无形的，或者说他是否还有其他的同伙。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有这个能力的话，会不会对自己使用。所以在问题没有想清楚之前，他不会贸然去审问这个道士。
“需要我做什么”，常右鱼明白了他的来意，便单刀直入的问道。
邹勇面露愧色，解释道：“常兄弟没有和他打过交道，有你这个局外人参与审问，他反而不会再做什么多余的动作，可能会有意外收获。”
“好，你把整个案情经过详细说一遍。”
……
“我们又见面了”
昏暗的牢房，老道盘坐在草席上，因为涉嫌杀人，他被单独关押在一间幽深的牢房中。
“你认识我”，常右鱼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牢中的道人
“上次，我们同住一个牢房，那时老道我随时可以离开，大人你却身陷囹圄，不过如今却和那时正好相反，贫道深陷杀劫，大人你却已经逍遥自在，真是可喜可贺啊”。
“是你！”，常右鱼一惊，想看清楚老道隐藏在黑暗中的脸。
“再次相见便是缘，贫道送大人一句批语吧”，道士在黑暗中，渐渐的脸色开始变得奇怪起来，恐惧、狂喜、悔恨、期盼等等夹杂在一起，显得怪诞而又令人毛骨悚然，可惜这些都一起隐藏在黑暗中，无人察觉。
“噗！”，黑暗中老道突然吐了一口鲜血，鲜血从嘴角缓缓流下，一滴一滴的，滴在道袍上。只不过灯火昏暗，牢房外的人看不真切。
“夫妇是我杀的，不用在审。至于使用了什么手段，就不是凡夫俗子能够知晓的。”黑暗中，老道阴森森的说完这句话，便沉默了下来。
“为什么”，常右鱼怒上心头，老道突兀的话题转折让他感觉受到了侮辱玩弄，那句“凡夫俗子”的高高在上以及他对杀人竟然如此的轻描淡写也让他感觉强烈的不适。
“贫道的事，岂是你能明白的，俗世轮回、修道长生，这星辰宙宇、大千世界，又岂是都能说的明白的”，黑暗中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两股锐利的眼神在黑暗中一闪而逝，仿佛两道利刃直直刺向他的心口。
老道：“此间事了，你走吧！”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之，牢房中再次陷入黑暗中。
常右鱼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不再坚持，转身离去。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老道的声音在黑漆漆的牢房中传开，虽然说的是市面常见的易经道藏，但是从老道口中说出，却别有一番韵味。
常右鱼放慢了脚步，站在昏暗的走道上，静静的，听的入神。
着火了！！
突然，混乱的叫喊声，将常右鱼从迷糊中惊醒，转身望去。
老道所在的牢房一片火海，说来也怪，火势虽然烧透了整间牢房，却没有向外延伸的迹象。
“易者，变也。易中求不易，不易中求易。不墨守成规，可入道藏三千。”
火中老道的声音依然中气十足，等道说完这句话，火势突然亮的发白，昏暗的牢房突然有如白昼，众人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等大家适应再睁开眼睛时，却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了，周围一片漆黑，等再慢慢适应，才发现牢房的火早已经消失不见了，仿佛重来没有出现过，如果不是在微弱的灯光下看到起火的牢房一片焦黑，众人都会怀疑刚才发生的是不是幻觉。
牢房已经被烧成了白地，老道也不在了，可能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但是这火起的奇怪，火灭的更奇怪，除了老道所在的房间被烧成白地，相邻的几件牢房除了被熏的漆黑发亮，便再没有其他被烧的迹象。众人不禁怀疑，这个老道是不是什么神仙人物，已经使了仙法脱身而去。
只有常右鱼隐隐觉得，老道真的死了。
因为在最后火光爆发的瞬间，他好像看到老道在向他作矣道别，面容专注而严肃。
“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常右鱼沉寂多年的心突然跳动起来。
一个群山环绕，人迹罕至的无名山谷，谷中孤零零有一座茅草屋。
“师尊！”
茅屋中，枯坐多年、两鬓斑白的老道士突然睁开双眼，眼角隐现泪痕，随后又好像顾及什么，神色又归于平静，闭上眼继续枯坐。
茅屋外，忽然迎来一阵呼啸的狂风，狂风过后，又慢慢安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