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无可奈何
连允拓策马冲进来，在众人面前勒住。
连锦耀顿时如蒙大赦，他肩头往外冒着血，这会也顾不上疼了，踉跄着爬起来，连允拓翻身下马去扶他。
“耀儿，你怎么样？”
连锦耀伏在连允拓怀里，放大几分的声音近乎哭腔：“爹，他们要杀我。”
陌北熙提着剑，萧慕寒扶着他胳膊的手还未收回，陌北熙目光定定地盯着连允拓，连允拓问他：“陌少侠，这是何意？我儿到青州游历，你不尽地主之谊，反要杀他？”
陌北熙微微张着嘴唇，艰难地压抑着呼吸。
付青墨道：“连盟主，你也能看到这里的惨状，都是拜贵公子所赐，我就不明白，我师姐她虽不是倾国倾城，也算好看吧，这样纯真无邪的女孩子你怎么舍得伤害她？连锦耀，你别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吹毛求疵贪得无厌，当初是你们霁月派上我们祁仙提亲的，早知你是这么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的负心汉，我就是堵在路上让轿子压过去，也不会叫师姐嫁到你们家！还有柳姑娘，那么善良温柔的女孩子，也死在你们手里，这一桩桩一件件，今日你死几次都还不起！”
“闭嘴！”连允拓道，他年已六旬，武功修为比江云升差不了多少，中气十足，声音宽厚，“区区一个毛头弟子，在我面前不知尊卑，你师父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连允拓边说边封了连锦耀几处大穴，连锦耀止了血，伤口处火辣辣地疼起来，他翻身伏在马上，道：“陌北熙，你奈何不了我，你们祁仙都是废物，江漓我不过是玩玩，一个小门派出来的丫头，装什么凤凰？”
陌北熙沉声道：“家师授我以武功心法、诗书礼仪，北熙愚钝，不知不仁不义不能明辨是非之人，如何能当武林盟主？”
连允拓道：“锦耀年轻，儿女之事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今日只死了个风尘女子而已，何必这样大动干戈？”
“今日我要带我师妹回家，”陌北熙朝连锦耀亮剑：“还要杀了他。”
萧慕寒上前一步，与他并肩站着，看着连允拓，眉眼间冷气逼人，也亮出承影剑。
连允拓早看见他们站在一起这怪异的一幕，当日围攻妖月谷时他看得再清楚不过，他指着萧慕寒道：“这不是萧南煜的儿子吗？陌北熙，你所谓的诗书礼仪，就是结交魔头余孽？这就是祁仙大弟子应该做的？”
陌北熙淡淡道：“衣冠楚楚的不一定是人，青面獠牙的也不一定是鬼，慕寒什么样，不是你能评判的。”
“不用跟他多说，”萧慕寒看他：“先杀了他。”言罢凌空而起，剑刃如附骨之蛆长蛇吐信般诡异，红色剑光直冲连允拓而去，连允拓早有准备，踮脚腾空而起，承影剑扑了空，击在台柱上，那柱子从中间生生折了。
陌北熙对付青墨道：“保护好江漓。”也拔剑朝连锦耀杀去，萧慕寒武功路数诡谲，连允拓在江湖四十余载，也没见过这样的奇才，没出几招力气倒耗了一半，现在又多了个陌北熙，受伤的连锦耀也翻身下马，加进战斗里。
萧慕寒一人抵挡连允拓，陌北熙逮住机会翻身一跃，从后方袭击，一掌打在连锦耀后心，连锦耀摔在地上，身下血染了一片，他勉强撑起身，叫道：“爹！”
连允拓正与萧慕寒打得胜负难分，此刻连允拓一分神，萧慕寒趁机一剑砍去，连允拓躲闪不及被削去左臂，他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捂着左臂道：“卑鄙的孽障，你暗算我！”
“你都说了我是魔头余孽了，我能是什么好东西吗？”萧慕寒拦在他身前，勾笑的唇角更显邪气：“当日你围攻妖月谷的时候，好威风啊连盟主。”
连允拓并没有回答他，他的注意力此刻在地上的连锦耀身上，他大叫道：“谁敢杀我儿，陌北熙你今天敢杀他，我就攻上祁仙，灭了祁仙六百弟子为我儿陪葬，今天我们父子中任意一个死在这里，祁仙一个也别想活！都听着，我是武林盟主连允拓，我今日若死在这里，百姓中任谁去苍州霁月派报信，可得赏银百两。萧慕寒，纵然你无耻偷袭，我断了一个手臂，也能与你不分胜负，你们给我考虑清楚了。”
你若杀我儿，我要你祁仙六百弟子为他陪葬……
陌北熙怔立不动，四周的嘈杂声仿佛退了下去，时间慢了下来，陌北熙持剑的手一点一点地放下。
霁月派真要攻上祁仙，以祁仙目前的实力，自己保不住那么多师弟。
萧慕寒走到他跟前，牵起他的手，唤道：“北熙。”
陌北熙低垂着眼，指尖微微动了动，没有说话。
连允拓迅速翻身上马，带着连锦耀疾驰而去。
“师兄！”付青墨站在他身后，叫了他一声。
陌北熙说道：“雪莹，你先带小姐回客栈。”又回身去，抱起柳依依道：“我们寻一辆马车，送柳姑娘回家。”
夕阳的余晖洒在田野里，褐色的土地被淡淡的光辉笼罩，傍晚的风刮过，草木在风里摇动不止。
萧慕寒、陌北熙与付青墨站在孤坟前，风吹起三人的袍袖。付青墨道：“柳姑娘，你去吧，你这样的人品，一定是要上天去当仙女的，这乱七八糟的人世，不留也罢。”
风拂起发丝，卷进眸子里，陌北熙还没伸手去撩，眼泪就先落下一颗。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萧慕寒走近他，把他的发丝别到耳后，道：“回去吧。”
付青墨驾着车，萧陌二人坐在车里，萧慕寒终于能去剥开他的上衣检查他身侧的伤口，他担心了这一路，上次北熙就是这里受伤，旧痕还在，新长出来的肤色和旁边的有点差别，这次同样的地方又破了口子，陌北熙忽然道：“慕寒，我好难受。”
萧慕寒放轻了手里的动作，道：“疼么，回去我给你上点药，很快就能好。”陌北熙摇摇头，缩在他怀里，萧慕寒便静静搂着他，道：“她们不会怪你的。”
陌北熙把脸埋在他胸前，萧慕寒搂着他，车里一片寂静，只听见马车越过青石板路的声音。
到了客栈，付青墨下了马，陌北熙才意识到，刚刚检查伤口时半褪的上衣还没穿好，萧慕寒先出来，伸手要去抱他，陌北熙在里面道：“等一下。”
“别穿了，碰着伤口又疼，”萧慕寒道：“我抱你，你拿我的袖子遮着点就行。”他手直直地伸着，陌北熙掀开帘子，被他拦腰抱起，陌北熙将他的袖子拉起来，遮在自己身上，就这么进了客栈。
“我白天看江漓无事，睡上一觉就好了，青墨，你也累了，早些歇息。”萧慕寒在进房间之前，转头对付青墨说道，付青墨确实累，人累，脑子更累，但是第一次被萧慕寒关心，感觉好像还不赖，他呆了片刻，直到萧慕寒关上门才转身离去，同时心里嘀咕着，这可能就是沾光吧。
陌北熙伤得轻，萧慕寒给他上了药，又用热毛巾把伤口周围擦干净了，这才扶他躺下，陌北熙望着他：“慕寒，这些小事我能的。”
萧慕寒把自己的外袍解下，搭在衣架上，也坐在床沿上，道：“我没保护好你。”
陌北熙看了看他，苦涩地笑了笑，道：“慕寒，我一个大男人，要人随时保护我像什么话，祁仙和霁月之间的事，该由我来解决，你呀，今天也累了吧。”
萧慕寒收腿上床，陌北熙给他让了让位置，看着他躺下，忽然伏起半边身子，将脑袋枕在他胸前。
萧慕寒把他往上提了提，下巴抵着他的头，一手搂着人，一手摩挲着他的发，道：“别怕。“
“我们断了连允拓一只手臂，我好担心祁仙。”
萧慕寒道：“他是武林盟主，后院着火，出了这档子丢人的事，回苍州必不会对外全盘托出，祁仙好歹也是名门正派，他要攻上栖云山也要师出有名才能叫人信服。倒是你……北熙，我想带你走。”
“去哪？”陌北熙问道。
“回邀月谷，隐居起来。”
陌北熙坐起身来，萧慕寒也坐起来，双手搭在他肩上。
陌北熙道：“好，等解决完这一切，我们就回那去。”
“现在就走，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萧慕寒眼神如深渊一般，陌北熙被这样的目光盯着，不自觉别过脸去，道：“不能，慕寒，我还有许多事要做，你等我……”
萧慕寒捏过他的下巴，让他直面着自己：“北熙，我不能看你再受伤害，旁的人旁的事都随他们去吧，人生不满百，何有千岁忧，不要掺合这些混事了，我带你回去。萧楚言要杀你，连允拓也不会善罢甘休，你我一道既然被连允拓知道，往后……我不放心。”
陌北熙面对着他，脸色柔和，慢慢伸手抚上他的脸，话音如风徐徐吹过：“好萧郎，等我拿回太虚甲，安顿好祁仙，我们就走，去哪里都可以。”
他凑近那张冷艳的俊脸，把唇附了上去，落下一个软绵绵的浅吻，萧慕寒顺势将他抱在怀里，道：“不要欺骗你萧大爷。”
“你既执着，我便陪着你，”萧慕寒抱着他：“睡觉，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