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菜市场
朝云院是这些菜农菜贩眼中的大户，三千弟子每日都要消耗大量的菜蔬，不像普通民户，三斤两斤的买，一买就是少则上百斤，多则上千斤的买。
而老赵作为院里后厨的厨头，掌控着食材采购大权，在这些人眼里自然是巴结的对象。
老赵几乎每日都要亲自到菜市场挑选菜，和这些大小菜贩也早熟了去。和一些大菜贩差不多已形成了一种固定的到供需关系。
老赵走到一架板车前，这架板车上摆放着满满一板车的韭菜，少说有个几百斤。
韭菜被一捆捆用草绳扎着，菜叶上带着层迷人的露珠儿，老赵拎起一捆韭菜来，用指甲掐了掐菜叶，肥嫩墨绿的菜叶上立刻溅出一溜细小的汁液。
“嗯！不错。”老赵拎着韭菜在手心里掂了几掂，又用手在菜叶里拨开查看了下，满意的点了点头。
“那是，青桥镇刀叶韭，方圆百里的都知道。早上刚从菜园子里割的，散卖都卖六文钱一斤，你是大户，我算你五文。”
老赵将韭菜放回板车上，刚要开口说话。
忽然斜里冲上来一个中年妇女，不由分说拉住老赵的衣服拉到对面的一辆板车前。这名中年妇女三，四十岁上下年纪，生的人高马大，很是彪悍，精瘦的老赵几乎被他拉了个趔趄。
“赵哥，赵哥，来看看我家的韭菜，正宗的顾家寨土韭菜，肥美鲜嫩，最有韭菜味了，用来包菜角子是最合适不过了。也只卖五文钱一斤。”
刚才的那个菜贩叫成三，眼看要谈成的生意被人抢了去，气的叫骂：“我说你个死顾婆子，你也忒不要脸了，还讲不讲些先来后道。”
顾小蓉也不是省油的灯，在菜市场上是出了名的泼妇，否则也不会硬将老赵拽过去。听见成三在骂他，双手叉腰，猛地一挺坚实的胸脯，两坨肉上下直晃荡，似乎要做作为暗器一样飞出来砸晕对方。
“你个瘪三儿，说谁不要脸了，什么先来后到，买东西总要货比三家，人家愿买谁的就买谁的。”
顾小蓉名字里带个小字，但是浑身上下似乎没有一个地方生的对的起这个“小”字的，大手，大脚板，大胸，大屁股外加一张大嘴巴，一张嘴，吐沫星子横飞四溅。老赵立在她的身旁，直接成了这波生化武器的受害者，他忙是举起袖子擦去脸上的吐沫星子，想要从中间劝架。
“你们不要……”
但他的声音和这些菜市场的刁民比起来，显得实在无力了。让人无视它的存在，还未一开口，便被成三跨上一步，一把拨了开来。
成三不甘示弱，抬起一只手戳着顾小蓉的鼻尖：“说你个不要脸的，明明赵伯先来的我的摊位上，我们都谈拢好价钱了，你横出来抢，还讲不讲理了。”
“谈好个屁价钱了，谁听见了，大家都是公平做生意，公平竞争，人家愿意买谁的就买谁，什么谁抢谁的。”
“泼妇……”
……
蓝央双臂抱着胸，站着远远的一副看热闹的心态，或许很久没有听见这种泼妇吵架骂街了，听来竟是觉的有趣新鲜。
他以为这两人会打起来，但没有。
两人只是站桩式输出，就算手指戳到了对方鼻子尖上，也严格遵守着君子动口不动手口的儒家条文。
因为紧邻着市场的就是东城门。
城门口，城楼上都有卫兵值守。
苍梧城治安条例，公共场合打架斗殴者，鞭十五，罚钱五百。
对于这些菜贩们而言，鞭十五或许不算什么，但罚钱五百就是要了他们的命根子了。
五百就是五百文钱，相当于他们几天的卖菜收入了。
而当街吵骂，却是不受任何约束的，所以他们就算把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出来，也是不会轻易动手的。
久而久之，这个菜市场上的每个菜贩都练就出了一口伶牙俐齿，口吐芬芳的绝活。
谁若不会骂上几句，这里便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其他的菜贩们也只是稍稍关注了一下这里，依旧各忙各的，似乎这样的口水大战已经司空见惯了，每天都会上演几出。
老赵却是头都大了，这时候又挤进来一名男子拉住他：“来，来，赵叔看看俺家的粉条子。”
成三和顾小蓉看到有人来抢老赵，不约而同的停了战火，齐将满含杀气的目光对向挤进来的这名男子。
“郝狗子，你给我滚的远远的。”
绰号郝狗子的男子，看两人同仇敌忾的将目光对向他来，忙是歉笑着解释：“我又不和你们抢生意，我让赵叔看看俺家的粉条子。你们卖的韭菜，我卖的粉条子，互不相干。”
“你们继续，呵，你们继续。”
成三和顾小蓉想想也是，郝狗子在菜市场上经营的是粉条子，和他们的韭菜生意并无冲突，于是又继续对骂。
郝狗子拉着老赵想要拉往自己的粉条子摊位，这时却又不知道从那里钻出来一问少年，拉住老赵的另一只胳膊：“赵爷爷，赵爷爷你来看看俺家的粉条子，纯红薯芡做的粉条子。”
“滚一边去，小屁孩子。你来凑的那门子热闹。”
“你滚一边去，郝狗子，我就是要来凑这门子热闹。”
……
买完菜，回朝云院的路上。
老赵一脸的生无可恋，双目空洞，拖着木然的双腿，一路上长吁短叹：“我老了，不中用了，以后这买菜的差事得找个年青人来接班。”
叹完，目光悲凄的像是要安排后事一样，接连在蓝央和另外两名年青杂役身上扫过。那两名杂役只是装作没听见老赵在说些什么，眼睛盯在街道两旁的店铺上。
老赵的到目光最后落在蓝央身上，蓝央忽然是明白了老赵为什么要带自己出来到菜市场买菜了。
想到这里，不由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也忙是转过头，将目光放在路上行走的小媳妇身上。
小媳妇大概注意到了这种毫不掩饰的纯欲目光，低头唾骂了一声：“看什么看，臭流氓。”
忽而一阵风起，这股风端的是怪异，卷起小媳妇的裙角向上卷起，露出裙角内的亵裤。
于是那股目光更直切了。
“啊——！”小媳妇一声尖叫，忙是用双手护住被风掀起的裙角，像一只小母鸡般跑了开来。
某人的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
老赵看着蓝央心不在焉的表情，抬起头想要长长的叹息一声，却是望见了挑在半空处迎风招展的酒旗，顿时双眼中一亮，精神为之一震：“我去打壶酒来，你们稍等我会。”
老赵嘱咐了句，便解下腰间那只磨出包浆来的酒葫芦，像憋急了尿急着上厕所一样，迈着和这个年纪完全不相衬的轻快步伐，一溜烟跑向街边的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