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 129 章
小白、说来也是巧了, 它唯二的两任饲养员竟然都给它取了一样的名字，可见这身白的确是小白给人留下的第一印象。
可惜，在动物的世界里, “白”并不一定是件好事。
小白是兔狲，兔狲大部分都是灰棕色, 额头上有些黑色斑点，然而小白一出生就是全身雪白。
按照人类的说法, 这种叫基因突变，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什么大事，甚至如果它运气好，还会被当做珍稀品种好吃好喝供起来。
显然，小白运气不好。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 人都吃不饱更何况是动物，小白已经不记得自己的母亲，反正它有意识的时候就是被遗弃在一个小山洞里。
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崽，失去了家长的庇护, 想也知道无非两种结局, 被其他野兽当点心吃了或者自己饿死。
“啊, 有猫猫！”
在小白因为寒冷和饥饿逐渐失去意识时, 它听到了一声稚嫩的女声。
紧接着就感受到一阵温暖, 有一双手将它捧了起来，出于本能，小白想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 可它实在没有力气了。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小白只记得睡梦中似乎有一阵暖意一直包围着它, 很舒服很舒服。
小白活下来了, 还有了一个名字。
女孩把它带回家, 用米汤救回了这条小生命，虽然女孩的父母并不想多养一只没用的小猫，可架不住女孩和女孩弟弟的哀求，也就随他们去了。
现在外面都在打仗，兵荒马乱的，每天都有饿死的人，但对这个偏僻到极点的小山村来说影响倒没那么大。
村子总共也就一百来户人家，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辛苦是辛苦，总归还活着不是吗？
小白就这样渐渐长大，女孩父母也发现这只小猫的长相有些奇怪，看着和猫好像不太一样，不过他们也没想太多。
主要还是小白太能干了，等它有行动能力后就不需要小女孩从自己牙缝里省食物给它，反而时不时能给这个家带来一些肉食，比如野兔、狍子等等。
这对一个不富裕的家庭来说那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让村子里其他村民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不得自己也去养一只猫。
还真有人养了，只是最多能抓抓老鼠，想达到小白这个杀伤力估计得换个种族。
“小白！小白！”
完成今天的捕猎，正在房顶上晒太阳的小白又听到女孩的喊声，它动动尾巴，从房顶上轻巧地一跃而下。
“喵——”
女孩看到小白，笑着抱起它，“小白，我要成亲了！”
女孩今年已经十六岁，在这个早婚的时代的确差不多要嫁人了。
“咪——”
小白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成亲是什么？要生崽崽了？
但显然女孩很激动，也不管小白听不听的懂，叽里咕噜就是一大堆，“就是二成哥，上次还给你带了只老鼠的那个。”
“小白，二成哥家就在村头，你跟着我一起嫁过去好不好？”
“小白，二成哥刚刚还给我一包糖，你说我收下会不会不好？”
小白：“……”
尾巴轻摇，小白打了个哈欠，在这个家住了将近七年，它显然早就习惯女孩时不时的唠叨，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是这个家因为这件事都很激动，女孩父母搬家似的找出好一堆东西在那盘算，两个弟弟更是一天到晚上山要给姐姐攒些好嫁妆，当然就这两个加起来都没二十岁的小鬼，好几次还是小白上山把他们带下来的。
日子很快就到了女孩出嫁的那天，村子里张灯结彩，整个村子的大人小孩都开开心心地站在路两边，等着新郎官把新娘背过来。
而小白今天脖子和尾巴上也被系上了红绳子，衬着光滑雪白的毛，格外漂亮和喜庆。
它跟着女孩一起坐在新房里，听着女孩那点细腻的小心思和外面喧闹的聊天声。
直到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轰隆！
仿佛地震般，整个村子都被晃了几下。
这下也顾不上婚礼了，女孩急急忙忙冲出屋外，大家都乱做一团，也没人关心新娘子怎么样，只有小白紧紧跟着她来到了村口。
远处，一股浓烟缓缓升起，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让人心慌的气味。
小白只觉得自己很不舒服，好像有什么东西压着不能发泄。
“天哪！救命啊！二嫂子，你怎么了？！”
“小牛他爹，他爹！”
村子里陆陆续续有人倒下，女孩抱起似乎也没了力气的小白开始找父母和弟弟们，此刻他们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爹！娘！”
然而女孩看到的只有同样倒在地上的父母和弟弟们。
转眼间，这个村子清醒的人不足十个。
这突如其来的灾难彻底毁了这个偏僻的小村庄，有着不好预感的小白想让女孩快跑，可是小白没有力气，它浑身很烫很难受。
好像下一秒就要丧失理智扑向女孩！
接下去的画面在小白记忆中已经有些模糊，倒下的村民重新站起来却变成了怪物，撕咬着还幸存的人们。
“小白，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女孩抱着小白跑了好长一段，可还是被涌上来的怪物包围，她将小白远远丢了出去，自己却成了那些怪物的食物。
小白只记得自己咬牙跑了，跑的很快很快，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力气陷入了昏迷。
再次醒来的小白就发现自己有了新的变化，速度和力气不说，还有……奇怪的力量。
当小白再次来到那个村子，这里已经彻底成了一个怪物村，那些怪物在村子四周游荡，发现新鲜血肉气息就跟疯了一样涌上去。
不仅是人型怪物，四周还多了疯狂的野兽，如果不是它速度等等得到进化，现在恐怕也难逃一死。
小白没有在这里多待，最后看了眼女孩家的方向后重入森林，它恨这些怪物，可是它却没有力量解决他们！
至于那引起变故的源头，小白更没法靠近，因为它能感觉到如果自己靠的太近，也会变成那种怪物！
之后小白就开始了流浪生活，因为身体变异，在森林中它生活下去并不难。
就这样独自过了十几年，小白的寿命也到了尽头。
它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里面有水也有食物，洞口做好陷阱和伪装，紧接着小白的呼吸慢慢消失，片刻后山洞中就出现了一只浑身湿漉漉仿佛刚出生的兔狲幼崽。
这是它最虚弱的一段时间，哪怕一只小野兔都能弄死自己，所幸这次小白平安度过。
转眼又是十年。
“咦，猫吗？好像不是。”
一个七八岁瘦不拉几的小男孩发现了树上的小白，他的身上有那股难闻的味道，看他的衣服也是那个地方出来的人。
一次偶然间的机会，让小白发现了那群人，那群把祸源石头带走，研究怪物并制造怪物的人。
小白讨厌他们！
但这个小男孩只是普通人，他好奇地看了小白一眼后就默默走掉了，并没有像一般熊孩子那样来打扰它。
后面小白又遇上过这个男孩几次，看着他从男孩长成少年，不再是最开始见面时那瘦弱的模样。
“小家伙，你怎么一点也没变啊？还是那么小一只。”
长成少年的男子笑着递出一小块生肉，不过小白看了一眼就撇过头完全没有要吃的意思。
少年也不介意，“我该回去了，不然他们会怀疑的。”
他并不知道小白能听懂自己的话，只是在那个实验室待太久了希望有个聊天对象而已，哪怕对方是只兔狲。
是的，少年已经从书上知道这只不是小猫而是攻击力强悍的兔狲，对于普通人的他说不定还打不过这小小一只。
但是少年却有一种预感，这只兔狲并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他，这种预感来的莫名其妙，却让少年每次的外出有了期待。
“真想、逃走啊。”
低声喃喃一句，少年又一次离开。
虽然可以说是实验室里长大的，但他并不喜欢这个地方。
——要是、实验室能消失就好了。
小白听到了少年的低语，它同样觉得这个实验室应该消失，为什么要制造那些怪物？消失不好吗？
花国这时候正在内乱，投资实验室的金主很久没有消息，趁这个混乱的时间，已经成为青年的少年也终于找到了一个逃跑的机会。
他不仅要自己逃，还要带着心爱的人一起！
计划一切都很顺利，青年和那位饱受实验摧残的爱人一起逃了出来，来到一个十分偏僻名叫周家坞的地方。
凭借着在实验室学到的那点医术和识文断字，两人很快在周家坞安定下来。
可是爱人心脏处有实验室放进去的微型炸/弹，这东西必须取出来不然绝对是个隐患。
在当时那个情况，去医院肯定不行，会被发现而且他们也没那么多钱，最终还是青年亲自动手，他跟着那些研究员十几年，也学会一些基础的解剖和医理常识。
可是，这是心脏啊！
“动手吧，我相信你，行白。”
这是逃出后，青年为自己取的新名字，愿他们此后一路干净，再无波折。
女子手术前面一段都很顺利，然而最后缝合关头，她突然大出血，如果没有及时止住，只怕……
就在青年束手无策，绝望痛苦的时候，小白出现了。
它轻巧来到女人身旁，用了自己的能力，只见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在青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小白尾巴一甩，飞速离开了这里。
此后，青年再也没有见过这只兔狲。
力量使用过度的小白很快又经历了一次蜕变，幸运的事这次突发情况也还是被它平安度过。
接下去，花国的政局逐渐稳定。
随着小白故意留下和伪造的线索，实验室的存在终于被花国高层那边知道。
再配合洛行白提供的东西，这个经历了近百年的实验室被一窝端掉，那些怪物……也不会再出现了吧？
小白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日子有没有尽头，也不知道这份力量能让它活多久，但既然现在还活着，那就活着吧。
又是一次寿终正寝，已经有经验的小白给自己找好地方后就陷入了沉睡，只是当它睁开眼就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正在一只狼的嘴里！
小白想挣扎，可惜现在的它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力量也就比一般幼崽稍稍大一些，想要从狼嘴里逃脱显然很难。
不过很快小白就发现这只狼并没有马上吃了它，而是一路快跑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地方。
——竟然那么巧？
“你从哪偷来的崽？”
悦耳又年轻的女声，小白知道这句话是对那只狼说的。
自己被放到了地上，小白朝那道声音所在的方向挪了挪，它可不想死的那么不明不白。
很快，小白就感受到了一阵暖意，好喝的温热奶顺着针管进入到空空的肚子里，这份舒适的待遇让它没多久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道为什么，小白又回想起当年那个女孩，明明两个人一点也不一样啊！
林洛。
成功在这个家住下的小白很快得知了女孩的名字，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也知道了那个青年和林洛之间的关系。
命运可真奇妙。
感受到那只黑狼又望过来的傻乎乎视线，小白头一扭闭眼假寐。
哼，敢用那张臭嘴来舔它，没被打就已经是它的仁慈了。
小白本来是打算在林洛家度过幼崽期后就回到山上，可是随着时间过去，它却没能如愿离开。
这里的阳光很温暖，被窝很舒服，那个叫云舒的准备的食物也很好吃……
就连那只蠢狼，小白现在看它也顺眼了些。
一拖两拖，末日来了！
为什么还会出现那么多怪物？难道这些东西真的永远也消灭不完了吗？
“人类会赢，一定会。”
林洛讲出这句话时，小白听到了。
它知道林洛不一样，她有着特殊又强大的力量，但是在面对这么多怪物时，靠一个人真的有用吗？
小白不知道答案，但它愿意相信林洛。
所以小白愿意展示自己的能力，愿意救治小黑的父亲，庆幸的是林洛没有辜负这份信任。
她真是一个很神奇的人类，看似冷漠无情，却又会在一些地方展现出不可思议的温柔。
小白将最后一点力量用尽，那份熟悉的虚弱感再次涌了上来，它知道，自己又将“重生”。
而且这次新生后小白有了新的预感，它的力量并不是一直无穷无尽的，这样的重生恐怕再来八/九次就会耗尽。
如果小白一直是寿终正寝，那它最多还能再活两百年左右。
两百年，真是一段很漫长的时间。
*
小黑已经很老很老了。
作为一只变异兽，能活四十年已经是它的极限。
“嗷呜……”（我要走了，你们别伤心）
它的吼声虚弱又无力，头靠在前肢上，双目半睁半闭。
“小黑。”
林洛的手摸上小黑的头，她明白这将是自己最后一次摸它。
“你放心去吧，我会把你和大狼葬在一起。”
云舒也弯下身子，目光和小黑对上，许下这个郑重的承诺。
一人一狼打打闹闹几十年，但谁也不会怀疑他们间的感情，可惜再深的感情在生死面前也没用。
小白走到小黑面前，半伸起身子，额头相触，“喵……”
除了小黑，没人听懂小白的意思。
但是看到小黑很人性化地咧开嘴，林洛就知道它是开心的。
小黑死去的第三天，小白消失了。
没人知道它去了哪里，林洛也没有找它，但她有预感，自己和小白还会见一面。
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