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小皇后(一)
一个寻常的一天,赵珣醒来。
帷幔之内明光绰约,赵珣低头看着赵蘅玉,她轻蹙着眉,似是昨夜难受得紧了,她眼尾哭得红红的,薄绸的寝衣下,掩不住比雪更比白的肌肤,她动了一动,露出一点肌肤,星星点点的红,隐约有些发肿。
赵珣本是要起身上朝的,不由得看了许久。
他留恋片刻,蹑手蹑脚松开了环住赵蘅玉的手,他刚松了手,赵蘅玉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看着赵蘅玉迷瞪睁眼,赵珣声音不由得轻了声音:“醒了”
赵蘅玉看起来有些茫然:“唔……”
赵珣见她醒了,就不客气了。
他按住了赵蘅玉,低下头去亲她。
赵蘅玉这次不知为什么,扑腾得像是干涸河床上的小鱼,赵珣只得一遍又一遍地抓住她的手,将她狠狠压了下去。
“不舒服……”赵蘅玉哼哼唧唧说道。
大约是和獬儿说话说习惯了,她的声音奶声奶气,娇得像是能挤出水来。
赵珣轻笑一声:“不舒服?”
他道:“昨天你也说不舒服,可你明明很喜欢。”
他握了握手指,依旧能感觉到昨夜溢出来的水渍,像是潮涨潮落,跌宕不休。
赵蘅玉昨夜哭得枕头都湿了,赵珣心里都疑惑,怎么就藏有那么多的水。
赵珣继续着这个亲吻。
赵蘅玉像是一只莽撞的小鱼儿,竟有些不经人事的青涩茫然,渐渐地,赵珣发现了她的心不在焉。
赵珣放开她,本只是想要讨点零嘴,可渐渐有些不满足了。
他躺了下来,双臂握着赵蘅玉的腰将她抱起,赵蘅玉坐在赵珣的腰腹上,懵懂地向下望着他。
赵珣喉结滚动,缓声吩咐:“亲我。”
赵蘅玉眨了眨眼,赵珣以为她在找理由拒绝。
赵珣知道赵蘅玉有多懒。
他有时候喜欢赵蘅玉在上面,可赵蘅玉总是扭扭捏捏不配合,稍微动一动就哭着喊累。
所以,赵蘅玉一见到赵珣将她摆成这种姿势,就会落荒而逃。
但这一次,赵蘅玉竟是兴高采烈地噘着嘴,低下头来……
赵珣闭上了眼睛……
他感到赵蘅玉在他脸上叭叭叭地印上了许多口水。
赵珣略带不解地睁开了眼,却看到赵蘅玉乐得咯咯直笑。
赵珣无奈地摇摇头,他有心要折腾一下赵蘅玉,但今早已经耽搁得够久了。
赵珣起身,自顾自地穿衣,他穿戴完毕转头望向帷幔处,却见赵蘅玉揉了揉眼睛,躺了下来。
赵珣笑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赵珣本以为是赵蘅玉和他闹着玩,因此没有将早上的怪异放在心上。下朝以后,他回到延福殿,听见宫人忧心忡忡禀报,说皇后不肯好好吃饭。
赵珣想到赵蘅玉瘦弱的样子,眉头皱了皱。
赵蘅玉清瘦得很,胃口也不是太好,每每用膳,只是吃一丁点,赵珣很想将她捉过来好好喂饱。
他心里想着赵蘅玉大约又是胃口不好,边琢磨着怎么哄着她多吃一些,边迈步走了进去。
赵珣脚步微微一顿。
只看见赵蘅玉坐在桌边上,一手抓着筷子,一手抓着勺子,动作生硬粗鲁,桌面上汤汤水水洒了满桌。
赵蘅玉一见赵珣过来了,瘪嘴要哭:“脏……”
赵珣眉心一跳。
今日的赵蘅玉,很不对劲。
他快步走了过来,身上沾满甜汤的赵蘅玉张开双臂,唧唧哝哝挤进了他的怀里。
赵珣目光落在她黏糊糊的裙衫上,额上青筋跳了跳。
他闭上了眼睛,罢了,洗洗便是。
赵珣的手抚上赵蘅玉的后脑勺,他皱眉。
昨日,他和赵蘅玉一齐去护国寺进香,赵蘅玉出门的时候,踩到了石头,不小心摔了一跤。
赵珣仿佛能摸到赵蘅玉脑袋上的肿。
他心下一沉:“请太医。”
太医来得很快,他为赵蘅玉把脉了许久,又沉默半晌,说道:“皇后脉象平稳,不应该啊……依微臣看,不如静养两天,等头上淤血消除,就可恢复如常。”
李德海这时候在边上小声说道:“是不是冲撞到了什么……”
赵珣淡淡扫了一眼,李德海讪讪闭上了嘴。
赵珣挥手让太医退下,他皱眉看着赵蘅玉懵懂的神色。
……莫非冲撞到了什么?
赵珣面色沉重,他掌住赵蘅玉动来动去的脑袋,小心翼翼问她:“蘅蘅。”
赵蘅玉动来动去,注意力很不集中。
赵珣盯着她:“蘅蘅,看着我。”
赵蘅玉撅了撅嘴,抬眼看着赵珣。
赵珣忍住心中的不安问道:“蘅蘅,我是谁?”
赵蘅玉歪着头,仔细思索了一下,清脆喊道:“叔叔!”
赵珣愕然。
李德海站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
赵珣屏退了众人,和赵蘅玉对话了许久,终于艰难确认,赵蘅玉仿佛是失忆了。
不止如此,她像是一个几岁的幼儿,口口声声喊他“叔叔”。
赵蘅玉低着头揪衣带,她偶尔抬头望了一望赵珣,她像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般,软软说道:“我错啦。”
赵珣回过神来,不解望着她。
赵蘅玉委屈巴巴道:“好脏。”
赵珣垂下眼睛看她裙子上的污渍,他抬声正要唤人,赵蘅玉扯住他的袖子,她眨
巴着眼睛看着赵珣:“蘅蘅怕生,叔叔换。”
赵珣叹一口气,接受小皇后的差使。
赵珣给赵蘅玉脱下了外衣,可是甜汤已经浸进了中衣,赵珣一层又一层扒下,最后赵蘅玉就只穿上一件小衣。
赵珣将赵蘅玉抱着放在床上,赵蘅玉缩在他的臂弯里怯怯地往外面望,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快乐地翻了一个滚。
赵珣无奈地按住了她,给她裹好了被单。
赵珣走出外间,向宫女要了新衣裳,走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赵蘅玉坐在床上,晃着两条光溜溜的腿。
赵珣脚步一顿。
赵蘅玉道:“叔叔。”
赵珣眉头一皱,心中怪异,又带着莫名的罪恶感。
可这明明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赵珣艰难为赵蘅玉穿衣,期间赵蘅玉坐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滑得像一条鱼。
赵珣只得沉声道:“别动。”
赵蘅玉哼哼:“难受。”
赵珣心里一紧:“怎么了?”
赵蘅玉扭来扭去,找一个合适的坐姿,她嘟囔:“你膈到我了。”
赵珣沉默。
赵蘅玉没有理会赵珣的沉默,她换好了衣裳,从赵珣的腿上跳了下去。
她咚咚咚地就要冲出门,忽然回头问道:“叔叔,今日是我的生日,你的礼物准备好了吗?”
赵珣皱眉,今日并非是赵蘅玉的生日,他道:“礼物?”
他点头:“好。”
晚上,赵珣心事重重地走进寝宫。
赵蘅玉趴在床上不知在做什么,赵珣走进才看到,她偷藏了一块点心,正在偷吃。
赵珣抬起她的下巴,将她嘴边的点心屑擦去了,赵蘅玉一直很乖地任由他打理。
片刻后,她终于沉不住气:“叔叔,我的礼物。”
赵珣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塞进了赵蘅玉的手中。
赵蘅玉张开手,看见是一件被红绸包住的东西,她扔下红绸,是一只翠绿的玉镯。
这是缅甸国进贡而来的稀世珍品,赵珣本想等着各国进贡,凑足一整套首饰送给赵蘅玉。
赵蘅玉开口要了,他只好先拿了来。
可是赵蘅玉一见这玉镯,就兴趣缺缺,她将玉镯扔到了床外头,叮叮铃铃,玉镯磕在地砖上,倒是响的好听。
赵蘅玉气鼓鼓道:“算了,睡觉!”
她滚来滚去钻进被子里,露出了半个胳膊,赵珣将她的被子,从头到脚盖了个严实。
赵珣由此开始了带娃的生活。
他奉行孩子要糙着养的理念,因此獬儿被他养得皮糙肉厚,可是对待陡然幼稚的赵蘅玉,他却忍不住惯着她。
每天赵蘅玉都是没心没肺的样子,每天下午她都会和赵珣讨要生日礼物。
赵珣送了她数不胜数的东西,将延福殿塞成了龙宫宝殿。
可是每次收到礼物后,赵蘅玉都并没有太开心。
赵珣想了无数的办法,想要让赵蘅玉恢复如常,这一日,玄微道士被请进了宫,他的话让赵珣深觉不安。
“当初,陈妃行巫蛊之术诅咒皇后,说陛下和娘娘不顾人伦,必遭……天谴,或许,这就是……”
“闭嘴!”赵珣周身气息冷凝,陡然变得极为可怕。
玄微顿了一顿,依旧小心翼翼开了口:“依贫道拙见,娘娘是遭了魇……这魇魔攻心,将娘娘困在过往,不得满足,便走不出来,每日娘娘都要想陛下讨要礼物,或许这礼物就是关窍。”
赵珣深深皱眉,玄微的话听起来怪诞不羁,但眼下没有别的法子。
赵珣颔首:“那便试一试。”
仿佛只有四五岁大的赵蘅玉要的礼物是什么,赵珣并不能知晓。
在赵蘅玉四五岁的时候,赵珣尚在行宫里,赵珣只得将赵蘅玉的侍女一一带过来询问。
但赵蘅玉小时候的事,已经过了那么久,燕支和花钿都想不起来。
赵珣心情一日焦躁过一日。
獬儿不明白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无忧无
虑,虽然觉得娘亲有些奇怪,但是娘亲更好玩了。
比如现在,娘亲就带着他一起跑到外头的水坑里踩水。
泥水溅了赵蘅玉和獬儿满脸,他们两人嘻嘻笑了半天。
赵珣沉着脸走过来的时候,两人竟然没有发觉。
赵珣将赵蘅玉拉了过来,用帕子细细地擦她的小脸,獬儿站在赵蘅玉身后,泥猴子一般,他偷偷看了一眼赵珣,见赵珣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他拔腿就跑。
赵蘅玉冲着他喊道:“弟弟——”
赵珣手腕一僵,神色微妙。
獬儿还不是很懂这些称谓,他听见赵蘅玉叫他,就停住了脚步。
就在这时候,獬儿身边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莽莽撞撞跑来,看见赵珣站在这里,惊得瞪大了眼,转身就跑。
他双手拿着宫外的玩意,糖葫芦、糖人、草蚱蜢……
李德海见赵珣神色不虞,忙喊住了他:“混小子,站住!”
小太监站住了,讪讪转身。
獬儿小跑着走了过去,从小太监手里拿来了糖葫芦,跌跌撞撞跑到赵蘅玉跟前:“娘亲,给。”
赵蘅玉很是欢喜:“礼物。”
赵珣看着赵蘅玉,看清楚了她的神色。
他扭头看向了燕支和花钿。
燕支恍然大悟道:“糖葫芦,是糖葫芦。”
赵蘅玉自小生活在宫里,她小时候很羡慕陈敏敏可以自由出入宫廷。
陈敏敏会向赵蘅玉显摆宫外的一切,她告诉赵蘅玉,糖葫芦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可是赵蘅玉永远不会吃到。
赵蘅玉生日时候,向兰妃提出了小小的愿望,她想要糖葫芦,可是兰妃眼下又从哪里去弄这宫外的东西。
兰妃只得告诉赵蘅玉,等明年。
次年,兰妃事先找机会告诉了皇帝,赵蘅玉的小小心愿。
但是生日那天,赵蘅玉收到的事红玉雕琢的糖葫芦。
不能吃的糖葫芦。
金玉雕琢,精美异常,却并不是赵蘅玉要的。
尽管她是娇宠万分的公主,她真正要的,没有人能给她。
赵蘅玉怔怔望着手上的糖葫芦,她终于笑了。
赵珣紧张地看着赵蘅玉,但她除了更高兴一点,看起来没有什么变化。
赵珣掩住心中的沮丧,将赵蘅玉和獬儿带了回去。
第一天清晨,赵珣醒来,他起身穿戴,听见帷帐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问道:“蘅蘅,你醒了?”
幔子里露出一个小脑袋,赵珣看着她,觉得她脸上的神色比之前更加生动聪明了一些。
赵珣心中升起期待,他等待赵蘅玉唤他阿珣,像从前那般。
然而……
赵蘅玉甜甜叫了一声:“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