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共患难
原来极端的怒与恨迸出之时，眼前的人命就已是刀下的孽，不斩不快。
苏若茗杀了人，脸上的血尚未擦净，手还在颤抖。
她没有后怕，没有任何悲悯，只有满脸麻木。
这一路，她似乎没表现出任何要报仇的苗头，好像这一切发生得毫无征兆。
但她自己清楚，从和龙跃商议这支镖开始，她就一步一步，都在想着，怎么平息自己愤恨而无能的心魔。
所以她话里下套让龙跃接镖，激任世风四六分账，利益被套牢拿捏在虎啸的手上，还得护着虎啸周全。
她就没想过全身而退，仇要报，佣金要赚，龙跃也不会放过。龙跃替他们护镖，佣金尽数归虎啸，让他们煞费苦心得不到一分好处……
如今得捡回一条命，反而是意料之外了。
桃儿见苏若茗只会发懵，以为是哪里受了伤，边给她擦净血污边到处细细看着，喊着苏若茗。
她顾着心疼苏若茗受惊吓，忍不住斥责阿飞擅作主张，让苏若茗遭遇这种事。
“他们哪有选择，都是我逼他们的，逼着他们陪我卖命，到头来还得替我担责。”
苏若茗说得很轻很轻，每句话都像在叹息。
她慢慢找回情绪，锁起眉头，才自责起来。
她太自以为是了，从来没想过弟兄们出事怎么办，自以为是在与他们同生共死。她掀开车帘，搜寻今夜一同杀匪的同伴，确保一个个都在。
都在……
“都在……”
桃儿将她抱住， 拍抚着：“都在的……”
车马沿路狂奔，危机还在暗处埋伏着。不远的山上出现了一队人。
他们看着匆匆经过的镖队，商议密谋着。
“头儿，就是他们，癞子带的几十个弟兄，几乎都交代在他们手上，癞子也被里面女的砍断半个脖子，现在还在火里烧着！”
“立刻抄过去截住！”
那额头上一个陷了一块的头头阻止：“不急，他们那么急，就是怕我们追。今夜一定不敢歇，只能马不停蹄地跑。等他们人和马的都跑了累，再捉过来慢慢玩也不迟。”
“他们里头有龙跃的。今夜龙跃也没怎么出手，咱们……”
“不伤他们那个任少当家，其他的一概不管。没仇没怨的过咱地头也得掉半身肉，何况这存心来寻仇的。要护咱们仇家，弄死几个也是没法。”
他两手一动发令：“抄近路去前面的索道等着，从他们左边埋伏，逼到断崖那边去。女的留下，给弟兄们玩够了再杀。龙跃只给活十个人，其他的，要么杀了，要么削掉手脚。”
“是！”
……
疾风猎猎，镖队在近卯时时放缓了步伐。
英叔说：“这么静也不对头，不知道那些茶档里还有多少眼线，我们这么跑下去，马累了也危险。”
“刚才就该留几个活口，拿刀放点血逼他们说说还有哪些窝点。”
“分几个人先去前头打探吧。让几个小子去车里歇会。”
他们停驻的这一会儿，所有人紧绷的情绪有些松懈，大部分感到有些疲惫。
他们想喘息，可危机不给他们片刻喘息的机会。
“小心！”
龙跃的齐镖头骑在马上，突然将手中的刀扫了一圈，劈开一根从上往下飞来的弯刀劈开。
“他们在半山腰，上面也有！”
有人对着山腰与山头燃起的火光大喊。
大家警觉起来，勒马准备躲避突袭，但接下来又飞出十几二十把飞刀，直削马蹄，有的挡不住，立刻随失足的马摔落。
十几匹马中招，许多已然人仰马翻，镖队霎时混乱起来。
苏若茗的马车前一匹被割到马蹄，立刻嘶鸣摇晃，两匹马相撞交扯，紧接着摔翻在地，剧烈颠簸之下，马车随马翻倒。
桃儿紧紧把苏若茗压在背后，翻倒之时，身体被甩向另一侧，重重磕到眉角，鲜血顺着眼睛流满了脸。
流进眼中的血刺得睁不开眼，桃儿双手着急地摸索。
“姑娘……姑娘……”
苏若茗后脑勺也两次撞到了后面，晕眩中听见桃儿在喊她，吃力地爬起来想把桃儿拖出去。
“姑娘！”
有镖师来看他们的情况，看到苏若茗抱着桃儿尚清醒，赶紧喊着：
“快进去，不能出来，有人放暗箭！”
说完，已是被一箭射到肩膀，幸而赶紧躲到倒地的马车后。
外面其他的人也是乱作一团，自身难保。
山上还有人扔火瓶下来。
苏若茗撕下衣角紧紧压住桃儿的伤口，但见外面火光闪烁，知道这车就是挡得住箭，也挡不住火。
只能唤桃儿保持清醒自己压好伤口，转身出去，拿起地上的刀奋力挡除下落的箭，旋腿踢开火瓶。
她的身法不俗，但耐力还是不足，渐渐有些撑不住时，幸而阿顾将马车驶来，用车身挡住了几支箭。
严星照：“上马车！”
苏若茗、阿顾将桃儿和肩膀受伤的一并拖上马车。
阿飞：“前面有处岩脚能躲避！快！”
话音刚落，上方的火瓶开始砸向他们的去路，引燃一条火道。
阿飞闪躲着找到暂躲的地方，开始搭弓引箭。
他死死盯着崖上一个个往下抛火瓶的身影，将弓拉到最满，他目光如炬，冲着一个正点燃布条的，骤然一射。
疾箭半分未偏，直接将那人手中刚点燃的火瓶射碎，酒液带着星火窜开，离近的几人立刻被烧着，三两个从崖边掉落。
阿飞换了个位置，又射向几个引箭的，给镖队其余人争取了前往蔽身之处的时机。
但苏若茗还有几个掉队的因箭火的阻挡偏移到了右边的狭径，一路直窜。
苏若茗：“这边好像安全了，可能这么轻易逃脱吗？这条路已经偏移原定路线了。”
严星照看向苏若茗，只一眼，果断让阿顾掉头。
阿顾猝然勒住马，让车内四人一震。
阿顾问：“怎么说？确定要回去？”
严星照：“他们一直乱箭火瓶堵我们前行和躲避的路，却独独不堵这条，恐怕就是要引我们往前走。”
苏若茗：“这边路窄，前后追堵，就逃不掉了。”
阿顾毫不犹豫掉了头，然而迟迟却没有扬鞭。他耳朵微微跳动，听到了马蹄声。
严星照说：“已经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