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托柳公子洪福
盛宴一知道她在安慰他,叹了一口气,“忍着点,可能会有些疼。”
在给叶青竹脱靴子时,他才发现她的脚踝骨有些错位,若是不好好保养,怕是以后走路都有些跛。
他其实很想对着叶青竹抱怨,想说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总是将自己陷入在危险的境地里。
可是想到她肩膀上扛着的家族仇恨,隐藏在暗处,时时刻刻想要将她踩在泥地里的人,他就没有办法说出那些,在他看来伤人又无用的话来。
只能更加小心,只求减轻她的痛苦。
错骨归位,盛宴一直接将她小腿上的伤口一起处理好,然后脚踝固定,叮嘱到,“这两天就不要用这只脚,无论想要干什么,都喊我,我替你处理。”
叶青竹眼珠子转了转,在心里说,上厕所你又替不了!
盛宴一拿着热的布巾,将她从小腿到脚丫都擦的一干二净,伤口被雨水浸泡的泛白,她身上的衣服也湿漉漉的黏在身上,旁边的盆里都是血水,在热水的蒸腾下,散发出腥锈的味道。
叶青竹皱着眉毛,紧咬嘴唇,才没有将痛呼声放出嘴巴。
盛宴一把手里的布巾扔在盛满血水的铜盆里,站起身,“我再换一盆水!”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叶青竹一个人,她才小小的诶呦出声,大口大口的喘了好几口气,喃喃道,“好痛啊!痛死了。”
躲在门外的盛宴一听见她细碎的呼痛声,终于是忍不住,一滴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他闭了闭眼睛,脑中有片刻的失神。
副官从未见过一向坚强如石头,心冷如寒冰的将军,有如此复杂,又悲伤的神情。
在边关时,他总是会对着耍红缨枪的将士们格外温柔,曾言,“你们都会成为最英勇的将军!”
那是他为数不多的夸赞。
不多时,盛宴一端着一盆热水回来,盆里的布巾换成了干净的,他手里还拿着洁白的纱布。
叶青竹靠在枕头上,已经恢复了那副无欲无求的模样。
她摊着双手,眼睛一眨一眨的,像是有些累的。
她也的确是累了,但是更多的是因为失血过多,有些昏沉。
盛宴一蹲在她身前,看着这双血肉模糊的双手,布巾在上方徘徊了好几次都没有找到下手的地方。
叶青竹看出了他的犹豫,手往前伸了伸,“我好困啊!”不自觉的就带了尾音,听起来有些撒娇的意味。
等盛宴一给她处理完手上的伤口,两人都是出了一身的汗,一个是疼的,一个是紧张的。
“你的表情好像受伤的是你一样。”叶青竹扯了扯嘴角,还有心思调侃他一下。
盛宴一没好气的看她一样,站起来接着给她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虽然叶青竹一直混迹在风月场所,但还从未像这般一样,几乎是赤裸着面对一个男人。
但是她却未从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别样的情绪,反而感觉他快难过的哭出来了。
“你好歹是个将军,更严重的伤也见过吧!”她有些无奈,觉着自己受了伤还要哄他,就哪哪都不对劲。
盛宴一听完就生气了,说话的音量都提高了很多,“那能一样么?你是我未来的妻子,是我要携手一生的人,看见你受这么严重的伤,比剜了我的心还难受。”
突如其来的表白吓得叶青竹把到嘴边的调侃都吞了回去,闭着眼睛不敢面对身前的人。
她自欺欺人的觉得看不见,就当没听见算了。
盛宴一见她又怂的缩回壳子里,也不愿意为难她,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包扎结束,叶青竹被裹成了一个粽子,穿不穿衣服也没什么区别,盛宴一扶着她躺下,“睡会吧,我就在外面,有事喊我。”
“嗯”叶青竹轻轻的嗯了一声。
几乎是一秒钟就睡了过去,盛宴一站在地上,看了许久,无论他怎么想象都没有办法将儿时记忆里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和眼前这个瘦弱的像一张纸一样的人联系起来。
之前他以为她只是长大了之后,变得有些清瘦,刚刚才在给她处理肩膀后面的伤口时,才发现,她身上有很多暗沉的痕迹,应该是她抹了药,伤疤还未完全去掉的印记。
她之前到底受了多少伤,才能将身子折磨成这个样子,还是当年那场祸事,她经历了的事情让她彻底亏了底子。
盛宴一想了又想,应该是两种都有吧!
他曾抱怨过这世间不公,让叶伯母那样好的人不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他向往过她故事里人人平等追求梦想的世界,他喜欢她对于生命的尊重。
然而在她离开后,一切都如一场泡沫,消失的他抓都抓不住。
那时他刚刚回到京都,兴奋无比的想要和叶伯母分享自己的所得,想告诉师傅他又有了什么收获,想将从海边拾到的螺壳送给那个一口一个宴一哥哥的人。
却被人告知,没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曾几何时,他宁愿自己没有跟父亲去见识外面广阔的世界,就像叶家那些忠仆一样,跟他们共赴黄泉好了。
屋内的叶青竹酣然入睡,屋外的盛宴一挽着袖子像个小媳妇一样蹲在大盆边上搓衣服。
他上半身只穿了一件里衣,其他的衣服搭在一边的架子上,旁边放着一个火盆,正在烘衣服。
柳疾生不顾副官的阻拦,进到院子里的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主子,我拦不住他。”副官的表情快要哭出来了,这个人是夫人的朋友,而且还一副随时要死过去的样子,关键他还是自家将军的情敌啊。
他快疯了,他要怎么才能不伤到这个人,还能让他消失在自家主子面前。
要不打晕了吧!
从哪下手呢?
力度要掌握好,可别真打出个好歹来,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还有脸来见她!”盛宴一站起身,眼神化为刀子在柳疾生的身上凌迟了好几次。
柳疾生压住嗓子里的咳嗽,顾不上盛宴一冷嘲热讽的语气,他只想知道她是否还安好,“她怎么样?”
“托柳公子的福,还死不了,您若是再自私些,下次可就没这么走运了。”盛宴一的怒火从来的路上就一直压着,直到现在他也压着声音,生怕把屋里那个脆弱的人吵醒了。
“我…并不是…咳咳…存心…”柳疾生的话说的断断续续,好似下一秒钟就要远离人世,烟消云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