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孰是孰非
“嗨!”武直人领命后,径直朝迎宾苑赶去。
“想不到这薛怀义这家伙竟然弄到了一把宝剑,我真是小看了那个秃驴!哼哼,等无能法师来了,我要他助我一臂之力,夺了他的宝剑,杀了那个秃驴。”纳塔夏尔马如同困兽一般在屋内走来走去,双眸赤红,泛着森森杀意。
土鸡古部塔满头缠着纱布,呆呆的站在一旁,乌黑的脸蛋微微有些扭曲,他也没有想到,薛怀义竟然真有一把宝剑。他恨得火焚五腑,肝肠欲断!
土鸡古部塔牙咬得咯嘣响,恨恨地道:“大人!那秃驴真人不露相,没想到武功如此之高,怕是吃软不吃硬呐!若要大明大亮地杀他,恐怕不易得手,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如让属下来寻找机会,带几个得力的武士悄悄把他做掉。”
“不急!等无能法师到了金山寺再说。”
纳塔长长吁一口气,说道:“同无能法师相比,薛怀义狗屁不是,恐怕他连出剑的机会都没有!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羞辱,我们暂时还得忍住。”
“大人,兵败如山倒啊,薛怀义如此欺辱我们的武士,把他们削得一丝不挂,让咱们丢尽了脸面,就连迎宾院的扶桑小矮人都在暗中耻笑咱们。此乃奇耻大辱,您不能就此罢手啊。”
“我当然不会罢手,这个人是一定要杀的,但是也不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枪打出头鸟嘛,咱们还须等待一个能杀死他的高人才行,省得杀人不成反为人杀。”
纳塔夏尔马双眉一展,皮笑肉不笑地接着说道:“宝贝儿,你做得很好,以我辱为你辱,以我荣为你荣,肯尽心为本大人打算,呵呵,我没有白疼你。”
纳塔夏尔马不喜欢女人,却好男风,尤其喜欢健壮的小伙子,他一边说一边亲昵地揽住土鸡古部塔的肩膀,在他脸上轻轻一吻。土鸡古部塔虽然被他宠幸已久,但光天化日之下被他一吻,还是脸上一热。不敢强行推开,怕触怒了他,土鸡只是扭动了一下身子,略略作些挣扎。纳塔见他这种羞羞的姿态,兴致更浓,大手顺着他腰杆滑下去,在他结实浑圆的臀上狠狠捏了一把。
土鸡古部塔有些不好意思,急忙后退一步,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岔开话题道:“大人,莫迪队长与那些侍卫们还在庭院中跪着,大人若是怒气消了,就让他们起来吧。”
“莫迪?”纳塔眸中闪过一丝怒意,这该死的家伙给脸不要脸,上次居然敢拒绝他,于是冷冷一笑,狰狞地骂道:“十余个武士,却不能伤及那秃驴分毫,这样的废物,要之何用?被人家剥光了衣服,令我为之蒙羞,主辱臣死,莫迪的人怎么不去死?”
纳塔喜怒无常,越说越怒,双眉一挑,杀气腾腾地吩咐道:“去!令这几个蠢物自裁谢罪!他们的家眷,以烈属的身份予以抚恤,否则,贬为奴隶……”
“酷、酷、酷、酷!”甲胄齐全的四队倭国士卒拿着盾牌和长枪跑步进入迎宾苑,只见武周和天竺的大旗在院中高高飘扬,双方以旗帜为基点,各自以麻袋、车辆等物件布成了一道防线,刀出鞘、箭上弦,剑拔弩张,蓄势待发,俨然已把迎宾院当做了战场。
武直人一看,大惊失色,连忙吩咐道:“我方人马插入中间,严禁双方兵士直接接触,保持中立,不得侵犯任何一方。”
这支维和部队临危受命,立即跑步进入,一面面一人高的大盾“铿铿铿”地竖在了地面,形成两面密不透风的盾墙。一位指挥使拱手请示道:“武直人大人,若是他们不听劝阻,强行越境攻打对方,或伤及我方兵士,我们可否武力制止,解除他们的武装?”
武直人眼珠子一瞪,厉声训斥道:“武周强大,且为我之上国,岂可与之一战?记着,我们要保持中立,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切勿激化矛盾,造成死伤。”
那位指挥使听了强忍怒气,略带讥讽地问道:“大人,咱们干得可都是吃力不讨好的活啊!若是黑鬼那边闹事咋办?”
“这个嘛,天竺人也是不可得罪的,他们的大法师马上就要莅临金山寺,替我们诵经说法,教化民众,万万不能得罪,切记!切记!”
武直人吩咐完毕,见防御盾牌阵已然布置妥当,他眼珠一转,想了一会儿,转身朝天竺使节的院落中走去。
宋之问巡视了他们构筑的临时战地后,便回到武周使节院中,见薛怀义好像没事人一样坐在那儿喝闲茶,不禁忧心忡忡地道:“黑鬼虎视耽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朝廷的对外方针是修生养息,以静制动。如今,咱们却在异国他乡挑起战火,大打出手,怕是要坏了国家的大事,薛寺卿,外交无小事,此事之大,恐怕你我二人都担当不起。”
薛怀义笑道:“无妨,纳塔既然能代表天竺出使扶桑,就说明他一定是毛球作斯亚国王身边的红人。你别看他们民风彪悍,貌似粗鲁、野蛮,但官场上的习气,全天下都是一样的,报喜不报忧,报功不报过。这件事情他们理亏在先,且受到了奇耻大辱,瞒还怕瞒不住呢,又怎会自己张扬出去,找我大周的麻烦?”
“但愿如此!”宋之问半信半疑,忧心忡忡。
就在这时,武松太郎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惊一乍地道:“大人!大人!出大事了,纳塔一怒之下,勒令那些被大人削去衣衫的人自裁谢罪,七八具光溜溜的尸体横躺在他们的庭院之中,看得我都心惊肉跳。大人啊,你们两国的大仇从此以后可算是结下了,这这如何是好?”
韦炎一听腾地一下跳了起来,惊叫道:“竟有此事?糟了,这样的阵势,摆明了是不肯善罢甘休了,可是我们人手有限,若是他们趁夜偷袭,恐难护得大人安全,大人,咱们还需入宫向皇后娘娘借调兵马才是。”
薛怀义听了这消息也是微微一怔,不过,很快便冷静下来,待二人唠叨完了,他抿了一口茶,淡淡地问道:“武松大人,现在纳塔的情绪还稳定吗?”
武松太郎一呆:“什么?”
薛怀义笑笑,不以为然地道:“纳塔若是情绪稳定,老衲连法事也不用给他们做了。”
薛怀义站起来接着说道:“你看,受人折辱,迁怒于人,逼迫部下自裁谢罪,以挽回自己的颜面,这是豺狼虎豹的凶残行为,而我们武周则不同,我们奉行的是仁道、王道,讲究的是度量、胸怀。武松大人,现在你知道谁是谁非了吧?”
武松太郎额头隐隐渗出汗水,听他话中有话,一时未作回答,转身走了。
宋之问陪着薛怀义出去巡查,边走边说道:“苍海空遣人来过,邀大人明日进宫赴宴,看来是想做和事佬,居中调和了。倭国士卒戒备森严,像两面墙似的,在中间堵着。天竺那边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昨晚派了一个身手灵活的探子,悄悄潜进我们的馆驿之中,想浑水摸鱼,打探我军的动向,结果被韦炎将军活捉了,那人嘴硬,从他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如今正在院内等着大人发落。”
原来,昨天晚上,莫迪要戴罪立功,穿了一身夜行衣刚跳进武周使馆院内,就碰到了巡夜的韦炎。莫迪一见有人,便挥刀杀来,一个漂亮的十字刀花猛地在韦炎面前炸开,竖劈横扫,干净利落、一气呵成,刀术相当了得。他的刀法没有一点花哨,劈、刺、砍、扫、挑,招招夺命,稳而有力,快如闪电。
莫迪的祖传刀法虽然凶狠凌厉,可韦炎也有一身好功夫,只是突出意料,根本来不及应对,幸亏他身手敏捷,当下纵身一跃跳出好远,锋利的刀尖贴着他的左臂划过,一截衣袖悠然飘落。
“什么人?”韦炎大吼一声。
韦炎咆哮一声后,拔刀迎了上去,一群武周士兵闻声纷纷冲进院内。
宋之问大声喊道:“不要杀他,抓活的!”
话音未落,那些士兵呼啦一下,里三层外三层的便将黑衣人围在了中央。宋之问愕然望去,就见黑衣人的前后左右分别十几把锋利的长矛紧紧逼住,封锁了他周身上下所有要害,看样子只要他稍作反抗,顷刻间就能在他身上戳出十几个窟窿,单凭武力,他休想挡得住这几十位士兵的长矛。
训练有素的士兵动作整齐划一,除非你有金刚不坏之身,否则像这样的十几把长矛同时刺向你周身要害,就算你是哪吒,拥有三头六臂也招架不住,黑衣人见状只得乖乖投降。
韦炎一身戎装,顶盔挂甲地走过来,抱拳说道:“大人!两国交战,先斩侦探。这家伙深夜潜入我营,实在该死!”
在他后边,跟着两排卫兵,其中两名虎背熊腰的武士拖着一个身穿夜行装的黑人,那黑人齿白亮眸,双手被绳子绑着,双眼却如毒蛇一般狠狠盯向薛怀义,带着一丝阴险的狞笑。
“唔!”薛怀义颔首一笑:“韦指挥,你做得很好!这种小虾米,没什么好审的,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瞟了那人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谁能证明他是天竺武士?光凭皮肤黑是不行的,这人就是个祸害,把他弄死,丢回天竺的院子里,要不然,明儿天竺那边就会反咬一口,说咱们掳掠他们的人了。”
莫迪听了大吃一惊,没想到这武周首领那么狠,问都不问就要杀他,一点活路都不给,当即拼命挣扎起来,可是在两个大汉控制下哪里能挣扎起来。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今晚本官心情好,不想见血,你们马上处置了这个蟊贼吧,要脸不见血,身不见伤!”
“啊,杀人!他们会不会报复?”
“虱子多了不怕咬,有事我薛怀义担着,你怕什么?”
韦炎惊得直了眼睛:“那要怎么杀?”
“大人,杀鸡焉用宰牛刀,属下自有办法杀他。”
“军中无戏言!”
“放心吧,大人。”
一个身材削瘦,其貌不扬,三角眼、凹腮帮子,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猥琐汉子走过来,给薛怀义施了一礼,沙哑着嗓子打着保票,脸上笑得贼贼的。
第二日,薛怀义与纳塔夏尔马踏上了金殿,尽管两人穿着隆重,仪态庄严,但彼此间的敌意却很明显。二人刚登上大殿,纳塔便抢先一步在苍海空面前告了薛怀义一状,谴责薛怀义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仅仅因为下属的一些小事就大打出手,武力报复,搅得他们鸡犬不宁。今晨还发现他们竟然杀死了自己的一名部下泄愤,要求东道主替他们严惩凶手,还他们一个公道。
薛怀义听了不慌不忙,从容地辩道:“皇后娘娘,纳塔此言差矣!昨日天竺武士主动挑衅,试图鸠占鹊巢,把我们从馆驿中驱走,让他们的大法师住进来,而且还打伤了我们的将士,本官为了打击一下他们的嚣张气焰,这才凭我一人之力对其进行以暴制暴。事后,我严厉约束部下,并不曾对天竺使节及其部下采取任何行动,至于杀死他们的部下泄愤一事,纯粹是栽赃陷害,子虚乌有,武松太郎大人昨夜一直率兵在两座馆驿之间维持秩序,他可以为我们作证。”
武松太郎心中早已被苍海空灌输了“武周强大,非倭人所能敌”这一观念,又因和薛怀义一起并肩作战打过黑人,并救下了皇后娘娘的堂妹美竹子,心理上自然就和薛怀义站到了一块,无形中亲近了许多,与理与情他更倾向于武周,再加上,薛怀义只是让他说些公道话儿,并非凭空捏造事实,天竺人也不致迁怒于他。所以武松太郎心理上没有任何压力,立马出班站定,捧笏进言:“娘娘,臣奉命驻守迎宾院,昨夜风平浪静,双方的确不曾发生什么纠葛,更未曾听说武周使节杀死纳塔部下,私自泄愤一事。”
纳塔一听,勃然大怒:“娘娘,薛怀义想要泄愤杀人,自然不敢明目张胆而来,谁能保证他背地里不会偷偷下手?您又知道本使自从来到扶桑后,规规矩矩做人、老老实实做事,从未与他人结过怨。昨天白日双方刚刚战斗过,夜晚我的人便身遭横死,你说,不是他们所为,更是哪个?我天竺受贵国之邀,遣使前来,还派来了无能法师,为你们讲经传法,却在贵国受到了如此对待,娘娘是否该给我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