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第380章
昏暗的皇陵中,有人漫步而行。
妖冶的血光弥漫,若有似无的尸臭味相佐。
黑衣女子平静的行走,在某一瞬间,她脚步微顿,目光扫向头顶。
那是皇陵的通风管道,由于年久失修,多有损毁之处。
此时,在女子的目光下,有浑浊的锈蚀液体落下,发出清脆的响声。
与此处大部分人不同的是,黑衣女子的眼眸漆黑,只偶尔闪过一抹红光。
她定定的看了片刻,才再度缓步离开。
她离开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忽然管道中传来极轻微的声响,有身影小心翼翼的落地。
她稳住身形站定,眼眸露出了几许疑惑。
少女一身黑衣,蒙着面巾,只眼睛露在外面。
那是一双极为漂亮有神采的眼眸,让人一见便不欲移眼。
她名,余殊。
此时,她正沉着眉头,苦思冥想。
这里的大人基本都很不对劲,眼神空洞,表情呆滞,毫无感情可言。
唯独这位首领与众不同。
她好似好似没有失去意识
余殊拉了拉面巾,把鼻子遮的更严实了一点。
自从起了疑心之后,她便百般试探,硬是摸到了皇陵内部。
这才是第一年,按理说,她现在只是守候地宫的内卫而已。
虽然她表现特别好,目前已经干成了小头目,但也不该深入这皇陵。
但无奈余殊就是个好奇心重,且极具执行力的人。
经过数月努力和摸点,余殊终于摸了进来。
当然,这也得益于她年纪小,身子骨柔软,即使是年久失修的管道她也能钻。
再加上一点点的冷静和谨慎,一点点的见机行事,一点点的其他准备
她已经在这里蹲了不少次了,因为这就是那个黑衣首领巡逻的固定路线。
她觉得这个人不对劲,但是她实力有限,不敢莽撞。
这次,她的目标不是这人,而是
那些麻袋的终点。
自从上次意外听到人声之后,余殊如鲠在喉很久了。
她必须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余殊真的做了极为充足的准备,她辨认了一下方向,便钻入管道,再度向目的地爬去。
她不知道的是,那个极为古怪的女人再次出现在原地,若有所思的看着管道。
她脚步无声无息,眼眸漆黑而沉着,定定的看了一会,她仿佛飘着一般,继续向前走去。
如果余殊看见,定会心神震怖,因为这人和她爬的方向分毫不差。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煎熬,余殊终于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目的地。
她耐心的等着时机,直到最后一批麻袋被送进来,大门落卡了,她才小心翼翼的伸出头。
很快,她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上,单膝跪地了片刻,她才缓缓起身,没忘记提一下脸上的面巾,仅露出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即使落地之后,她也安静的等待了片刻,伏在黑暗中,窥探四周的动静,随时准备从管道逃离。
她的身量纤细柔软,轻盈而无声,就像小猫一样,极为灵敏。
片刻过后,余殊吐出了一口气。
太臭了。
没有声音。
安全。
她的目光落向四周。
她前段时间刚突破了七阶,这也是她敢钻进来一探究竟的底气所在。
片刻后,余殊的眼睛总算适应了黑暗,轻轻站起身。
她找到了最近的一个麻袋,小心翼翼拉扯了一下。
过了一会,她发现拉扯的动静大了点,于是往怀里一掏。
修长的指缝夹着薄薄的刀片,轻而易举的在隐秘的角落划开了一个小小的口子。
轻轻一拉,余殊的手指僵住了。
指尖油腻湿润的触感,让她浑身僵直,就像被毒蛇咬中一样,血液都在犯冷。
那是,头发的触感。
人的头发。
而那剧烈的腥臭之中,赫然有股浓郁的血腥味。
血腥味
余殊浑身都在发抖。
片刻后,她颤抖着手看其他的麻袋,一个一个,一个又一个。
最后她甚至忘记了警惕,在黑暗中奔跑了起来,拼命向最深处冲去。
她在尽头看见了数个大坑,一个尽是犯黑的液体,一个则是肉酱般浑浊粘稠的东西,还有一个看不清是什么
余殊干呕了数次,整个人都不行了。
好半晌,她才收拾好心情,准备原地返回,刚走了几步,余殊忽然僵住。
她顺着感知看了过去。
在她前方不远处,黑衣女子平静的负着手看着她。
这无边的黑暗中,只余下一大一小对视。
这一刻,余殊嘴唇都在颤抖,惊怖至极,腿脚发软。
她看起来真的很害怕。
但是下一瞬,刚刚还在腿软发抖的少女,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匕首,柔韧轻盈的身躯几乎瞬间到了女子身边,匕首从下而上,自女子中腹上挑。
如果不出意外,她能直接避开肋骨,上挑,戳破女子肺脏,稍后顺势搅动,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刺中女子心脏。
此杀人技也。
然后。
她失败了。
一只手轻而易举捏住她的手腕。
那是一个苍白骨感的手,如同死人一般修长纤细。
匕首从少女掌心脱出,滑出漂亮的弧度,砸在地上。
在这寂静的地下,清脆的金铁之声传出很远。
余殊瞳孔微缩,也看清了女子的面容,低声惊呼,“是你”
余殊得知了许多的事情。
许多许多许多。
她知道了女子的身份,知道了惊天秘密,即使以她的心性,都整日坐立不安,仿佛天塌了一样震惧。
因为,这人是镇北侯。
是朝中正三品武将,镇北将军,镇北侯明止。
那个惊才绝艳的镇北将军,在最巅峰的时候,突然暴毙的镇北将军。
可是她没有暴毙,她只是傻了
不,应该说,她有点失忆。
她还记得的东西很少,也经常无法维持清醒,她很多时候会失神,但是身体却会自己动作,等她再次清醒的时候,又出现在了别的地方。
这是十分可怕的经历,就像她的时间被人偷走了一样。
余殊觉得她是希望,也觉得她很可怜,于是尽力的帮她。
方法就是
“将军我来了”
她熟练的钻出管道,神气的喊道。
随着与她的交流,女子的神智似乎比以往清晰了一些,也想起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问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余殊,家住河内。”
余殊继续道,“因为家有祸难,我最长,遂从征召。”
明止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才喃喃道,“河内余”
“原来是代侯子孙。”
余殊的表情却瞬间变了,似乎极为以此为耻,“不是那个余”
明止没有理她,却只道,“随我去看看。”
她带着余殊走了很多地方,领着她看了许多皇陵中的隐秘,甚至一度让余殊混入了顺水军的行列。
直到有一日,她跟余殊说,要送余殊出去。
两人在漆黑的甬道中行走,无声无息,皆一身黑衣,灵敏而轻盈。
只不过明止显得更加霸道从容,余殊轻盈的跟在她身后,就像跟着猛兽的幼崽。
她仰着头问道,“为什么我走了你怎么办”
明止的神智比初遇好了许多,她平静道,“待你有力量了,便来攻打皇陵。”
“我在此等你。”
余殊穿着与女子同样的黑衣,仰着头看着她,似有千言万语,但是最终还是重重的点头。
“恩师等我。”
余殊走了,带着与人的约定,她坚定的脱离了这个地下世界。
再离开之时,她终于换了个新的称呼,不再喊此人将军,而是
恩师。
她们就像唯二有灵魂的人,在那丑陋阴暗的地狱里,相依为命。
明止教导她,帮她梳理功法,将其视为亲女。
她纠缠明止,崇拜她,与她聊天,走到哪跟到哪。
她们像亲人,又像师徒。
明明是极为阴郁残酷的地方,却在余殊心底留下浓墨重彩。
她会再回来的。
一定。
那一日,她一定会将恩师奉养,衣食无忧。
即使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即使她变成了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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