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夜心事
在追夜脱离小鹅久未出现，赵念昼回京都后。空旷的别墅就只剩下了我和楚陌两人。
恰好是农历的八月十五，佣人都被我放假回家过节了，本是中秋团圆的佳节，却只剩我们两人凄凄惨惨戚戚。
于是晚饭后的闲暇时间，我把他拽到了小花园一同赏月。
是个凉爽的夜晚，月色像美人的薄纱，慵懒的散落在人间。万里无云，万里无星，今天是月亮的主场。
花园中昂首挺胸的自信小花，也在月亮的衬托下自卑的低着头，恹恹的看着土壤。
这花真是像极了我，极度的自信，也极度的自卑。说起来，总是无聊的自尊心在作祟。
楚陌白皙的肤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让人心生怜意。这人一直都是文文弱弱的样子，是该有个人保护着。
“如果我是宁语桐，我会选择你。”我由衷的说。
“是吗？”他显然不信。
我并不接他的茬，也不打算解释。而是岔开话题提到了之前：
“上次闫宇在饭桌上讲故事的时候，你一直在发呆，我就猜到你有故事……不过我猜测的女主角是新月。”
确实是我浅薄了，原以为楚陌这种闷葫芦会喜欢知书达礼的诸葛新月，没想到他动心的妩媚动人的宁语桐。
楚陌坐在椅子上，仰着头看着月亮，只深深的呼吸了一口花园的空气，并没开口说话。
“告诉我你的故事，我放你回京都，去找她。”不顾他的沉默，我继续说。
楚陌是受了追夜之命来守着我的，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他无法名正言顺的回京都。
“那你就剩一个人了。”楚陌补充。
还算有点儿良心，我也不再顾忌，同他实话实说：
“现在有把柄在我们手里，陈荣成大概不会轻举妄动，你不必担心。有些事情，如果不去做，你会后悔。”
楚陌转身离去，我内心感叹他也同我一样是个胆小鬼。
可不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拎了两瓶洋酒，还有两个杯子。
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把其中一瓶递给我，我自知酒量不佳并不打算接，他也不恼，自顾自的喝起来。
酒壮人胆，这个向来少话的闷葫芦，也在酒精的催化下开口敞开心扉讲述起了同宁语桐的故事。
夜色撩人，月光下独酌的楚陌，此刻也同花园的月色一般，多了一丝清冷孤独的气质。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他与宁语桐认识的时间，甚至比追夜更早——那时他还是个中医馆的小学徒。
因为抓周时抓了一个药瓶，父亲断定这是个学医的好苗子，上小学开始就让他跟着开医馆的亲戚耳濡目染的学。
第一次见宁语桐也是在那时，那时的语桐并不像个大家闺秀，反而像个野孩子。
因为宁殊忙着家族生意，疏于对语桐的管教，她打小就是跟着爷爷奶奶被惯着长大的。
所以那时跟外边小孩打架手臂受伤，怕爷爷奶奶担心的女孩自己跑到了医馆里找人帮忙包扎。
楚陌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一个傍晚。夕阳的最后一道光正正好照进医馆。
女孩扎着马尾辫蹦蹦跳跳的跑进来，毛茸茸的小脑袋，背着玩偶包。逆光中可爱得就像动漫中的小魔仙。
忙着下班的势利眼亲戚看是个付不起钱的小孩，并不打算理会，招呼她去喊家长来。
小楚陌却觉得这小女孩有趣的很，长得乖巧可爱，却是个不服输的硬骨头，居然敢跟小男生打架。
趁亲戚忙着看别的病人，小楚陌偷偷拿来酒精和绷带，给小女孩做了个简单的包扎。
小女孩看了看绷带被打成蝴蝶结的样子，越看越喜欢，咯咯笑得开心。
“这个蝴蝶结打得很漂亮！你很适合做医生哦~你以后一定要做，最厉害，最厉害的医生。”女孩眨巴着滴溜溜的大眼睛，一脸崇拜的看着他。
小小的楚陌不懂什么社会贡献，只知道在草地上奔跑踢球是很快乐的事，学医是枯燥的，他不喜欢。
但女孩的话激起了他对学医的斗志，他昂起小脑袋立下豪言壮志：“嗯！我叫楚陌，以后是最厉害的楚医生。”
“我叫宁语桐，你叫我桐桐吧。谢谢你帮我，我会记住你的。”
小小的楚陌不知情为何物，只知道见到桐桐他就开心，从此他爱上了去医馆。
每天放学就急急忙忙的跑过去，连父亲都感慨这孩子怕是学着魔了。
小雨桐也总是来医馆找他玩，她说学校里的孩子都太呆了，她不喜欢。
当然了，她偶尔还是会挂着伤来。小楚陌心疼的说以后不要打架了，她却一本正经的说：
“我要保护大家啊，还有楚医生~我要保护你的。”
小楚陌一阵感动，承诺说那我以后做你的后勤部队，只要你受伤我永远都在。
小小的孩子总是有着纯真的感情，他们就这么相互陪伴着一天天长大，就这么过去了三年。
小小的楚陌以为他们可以一直陪伴彼此直到真正长大，直到那一天——
宁老爷子先前一直以为孙女的包扎是佣人处理的，直到有天发现伤口有些渗血，打算问责。
佣人说到小姐每次都是处理好了回家的，爷爷才意识到不对。带着语桐打算来医馆道谢，楚陌却刚好不在。
从前知道自己家世的人都对自己毕恭毕敬，就连小孩子，都会被家长教育在学校对宁小姐要好。
语桐厌恶这样的相处模式，所以遇到楚陌之前，很少有真心的朋友。
不想让楚陌知道家里的情况，和楚陌也走到那一步。所以她任由楚陌亲戚谄媚的揽下所有功劳却没有解释。
没想到楚陌还是知道了，亲戚对小楚陌一阵冷嘲热讽。说他在医馆混了这么久，能和宁家搭上一点关系，也算是有福气了。
小楚陌并没有成年人那么多复杂的认知，只记住了亲戚的一句话：
“小陌你记住了啊，语桐啊她是富家千金，你们俩就是这辈子都不可能交集的平行线。”
小学数学说，平行线，就是同一平面内永远也不可能相交的线。
自那以后，语桐再也没来过医馆。小楚陌还是每天一放学就殷勤的跑到医馆，却再也没见过那个倔强的小女孩。
小楚陌对亲戚的话信以为真，从那时起发奋学习，靠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全国最顶尖的医学院校：京都医科大学。
因为在校期间就带队研究出了一种新型药物，他甚至被闻名世界被邀请来学校开医学讲座的肯霍奇专家收为了关门弟子。
众人都觉得这个天才少年应当是意志坚定不畏艰险的英才。楚陌的执念却只有一个：成为一个配得上桐桐的人。
可当他回国的时候，语桐却不知所踪。他也曾多方打听，但宁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语桐的行踪瞒得严严实实，他根本打听不到。
而最后留在追家，也只是因为陪霍奇老师给追老爷子看病的时候，听他提到了宁家小姐几个字。
故事讲完，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楚陌无力的瘫在椅子上，眼角亮亮的，似乎有泪滑落。
月光依旧清冷，但月下之人的心，热烈且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