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母亲的往事(下)
来到咖啡厅的时候,余翔已经早早的等在那儿了。
隔着大大的落地窗,我看到他的手指不停的在笔记本电脑上敲击。
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衬衫,戴着金丝边眼镜,手上还有复古的机械表,俨然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
我到他对面落座,招服务员点了两杯饮品,他说已经点过了,马上就到。
根据母亲昨天反常的举动,加上一晚上的琢磨以后,我大概知道余翔为什么找我。
不知从何说起,我在等他开口。
“月月,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你有印象起,见过自己的父亲吗。”
“没有”
他心下了然,长呼了一口气,语气犹豫的说了一句:“你,有可能是我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
随后他拿出了一张已经泛黄的照片:“这是我找资料的时候在父亲书房里看到的。”
照片里,年轻的一男一女并列站在一起,笑得格外甜蜜。
男的与余翔的模样非常相似,不难看出是余翔的父亲余天宏。
女的那位面容我再熟悉不过,是我的母亲黎禾秀,她身上穿着的,正是母亲衣柜里那件藏蓝色的裙子。
照片的背后,用黑色的钢笔写着一句:“吾爱秀秀,一生不弃”。
钢笔的墨迹已经比初始的时候淡了许多,就像人与人的感情,总是会被时间所打磨的。
随后,余翔同我讲述了许多他父亲背后的故事。
余天宏是入赘到郝家的,自打余翔记事起就知道,父亲在这个家的地位不高。
外人看来,余大导演和郝大美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
只有大余导自己知道,这不过是一场等价交换罢了。
余翔外公郝建辉,是影视圈地位举足轻重的大投资人。
自打见到余翔父亲这个不仅有天赋,还又努力又上进的好苗子,就一心想着栽培他。
但商人的本性驱使,他是不会做无利于自己的事情的。
他们达成合作,郝建辉给予大余导资源和地位,大余导入赘郝家,娶他的女儿郝佳云。
余翔讲述的故事里,大余导为了功成名就选择和我母亲黎禾秀和平分手。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除了我母亲这个被抛弃的女人。
故事好像很完美,但我还是察觉到了疑点:
“如果真的是和平分手,为什么你24岁,我20岁。”
“说明我母亲怀我的时候,你都三四岁了。”
余翔动了动嘴唇好像想解释:“月月,他……”
“余天宏,他隐瞒恋情骗你母亲结婚。而后婚内出轨又祸害我母亲,是吗?”
我越说越激动,甚至直呼起了余翔父亲的大名。
“如果是这样,我不可能原谅他,我母亲也不会原谅的。”
没什么可聊的了,我起身准备回家,临走时,我留下一句:
“你可以告诉余天宏,一个有骨气的人,不需出卖灵魂,也可以站到想要的位置——我会证明给他看的。”
我拎包离开了,只留下余翔一个人傻愣在原地,眼神空洞,若有所思。
今天还是周天,母亲又去加班了。
回到家中,我只看到了整洁干净但是空荡荡的屋子。
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的女人,从前竟被如此欺辱辜负。
经此一事,我又联想到小时候,我被街坊邻居的小孩骂没爹的野孩子,回家告状,母亲只抱着我哭得泣不成声。
联想到小时候没钱给我报舞蹈班,母亲除了本职工作还兼职帮人送菜,瘦削的胳膊挂满了一包又一包的重担。
联想到我考上大学要搬到学校住宿的时候,母亲长长的叹气:“以后,家里就剩我这个没用的老女人了。”
联想到前世,我被一堆影视圈里光鲜亮丽的男星围在酒局脱身不得。
那时的我软弱无力,甚至不敢报警得罪“大佬”,只敢打电话找妈妈。
母亲冲到现场看着我被扒拉得衣衫不整的模样,拉扯不开情急之下拎起椅子砸向了其中一人。
那是京都地产大亨的儿子,这一砸直接伤到了那人的视神经,最终导致失明。
地产大亨表示不会让我们好过,我被雪藏了,我的母亲也被送进了监狱。
多讽刺,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母亲只是保护我,最后却要承担责任。
越想越憋屈,我没了和余翔放狠话的那股子气焰。
好久没这样难受过了,我瘫坐在地上,莫名的情绪堵塞到说不出话,这就是所谓的如鲠在喉吧。
小白鹅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旁边,默默的趴在了我腿上,好像是在安慰我。
“是你吗,追夜?”
久久没有回音,我一想也是。青天白日的,现在的追夜不睡着,他怎么会出现。
“小追夜这个点还不睡午觉,我一直在尝试传送,终于卡进来了,有机会一定要留信骂他一顿。”
小鹅突然出声,吓我一跳。追夜居然在骂自己,刚刚悲伤的我有些忍俊不禁。
这是我第2次听到小鹅的身上发出了追夜的声音,依旧感觉有些新奇,不住的盯着它看。
“怎么了女人,是不是觉得本少爷仪表堂堂一表人才,把你迷住了。”
“真自恋啊你,跟我印象里救我的少年追夜完全不一样。”我不住的吐槽。
“所以你刚刚为什么难过?”小鹅继续发声。
我略加思索,想到沼泽地那惊心动魄的一晚;想追夜先前对我明里暗里的照顾;想到他苦心孤诣回到现在也要帮我。
我还是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对它说了一遍。
它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道:
“我去给小追夜留一封信,你明天去找小追夜一趟。”
我问它怎么给小追夜留信,小鹅扑棱翅膀跳起来用它的嘴轻轻的啄了一下我的鼻子。
“傻瓜,我会托梦啊,我做的事情,他在梦里能看见的。那啥……帮我拿个镜子过来!”
“为什么要拿镜子?”我一边问一边寻思。“你直接说话,他梦里不是也能听到吗?”
也许是单身太久了,我居然觉得小鹅啄我的样子像极了情侣之间男生扣指刮女孩的鼻子。
“镜子,当然是用来照出本少爷的帅气。哈哈哈鹅鹅鹅!”它又开始臭美,我一脚把他踢进了卧室:
“你进去留言吧,里边有镜子。”
该说不说的,他笑起来真的像个鹅,这个生物载体真没给他选错。
当然了,把他踢进卧室还有一个原因——我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看着一只鹅对着镜子搔首弄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