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考古工作组
在梁女士的追问下，孙教授聊起了当年在西北的那件往事。
那是八十年代初，孙教授刚毕业就分配到了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在那时，考古研究所还是比较冷门的单位，不过毕竟是铁饭碗，孙教授也就兴冲冲地去了。孙教授刚去时，每日只负责给前辈端茶倒水，干些学无所用的工作。
搁着孙教授好动的性子，他当初的兴头儿很快就下去，不想继续干了。说来也巧，陕西博物馆接到了地方派出所的协助函，说是在咸阳附近发现了疑似的墓葬群，并且有被盗的痕迹。
陕西博物馆就安排人手下去调查，发现依靠当地的技术人员，很难对古墓完好地发掘和保存，于是便向北京考古研究所请求援助。孙教授用两瓶好酒换来了去陕西出差的机会，又通过关系得到了个考古队队长的头衔儿。也是这次考古，对他今后的人生产生了至深的影响。
除了单位里的几个年轻同事，和孙教授一起赴陕的还有一个特别的人。这人的特别之处，一是在单位里大家都没有见过，看打扮也不似下去镀金的干部；二是这人身形消瘦，不苟言笑，一路上几乎没说过话，有时候你问他，他也充耳不闻。
孙教授也是和他熟起来后才知道，这人与自己同姓，叫孙华，也就是我们认识的花爷。
众人在北京乘坐绿皮火车，火车一路上叮叮当当、晃晃悠悠地到了陕西，大家顾不得舟车劳累，在当地博物馆的安排下坐着大巴就朝咸阳古墓出发了。
那时候的高速公路还没在全国范围内普及，西安虽和咸阳相距不远，我们也是走了多半天才到。到了目的地，天都已经黑了。
带队的孙教授和当地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办了一下交接，而后带着一行人连夜便来到墓地勘查现场。墓地周围十几米都被圈了起来，正中央一个黑漆漆的盗洞显得格外扎眼，盗洞的口径只有六十公分，向下垂直打了十几米就改变了方向。
孙教授没有实地发掘的经验，只说这墓室并未被盗，理由是盗洞太小，成年人根本钻不进去，再加上这盗洞垂直十几米后还带拐弯，里面的空气流通不畅，人进去几分钟就会窒息身亡。
考古队的同事也大多赞成孙教授的意见，大家一致决定，天亮时找到墓室的墓道，再沿着墓道直接打通主墓室。
花爷绕着围栏转悠了一圈，又趴在盗洞上听了半天后，出声建议考古队连夜把盗洞扩宽，并直接派人下去探探情况，时间一长恐生变故。
哪知这个提议，当场就被孙教授否决了，考古和盗墓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从正门进，就好像去朋友家串门，而另一个则是半夜走窗户潜入别人家，即便你什么东西也不带走，在法律的定性上也叫盗窃。
大家伙儿都是堂堂大学毕业生，就职于北京考古研究所，也算公职人员，怎么能走盗墓贼的路子呢？
花爷人单势薄，再加上他不属于研究所的编内人员，只是随考古队下来走走，没有什么身份，最后他的提议也没进行下去。
花爷见劝说众人不成，又趴在盗洞口听了半天，说道：“迟则生变，但大家坚持各自的原则，我建议洞口把守几个人，夜里如有突发情况，也好有个反应时间。”
大家都累了一天，没人愿意干这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就都去最近的村落，也就是考古工作组临时设立的办公地休息去了，只留下花爷和孙教授两人值夜。
要说这西北的天，白天还热得人直冒汗，到了夜里，气温骤降，大夏天睡觉也得多盖几层被子。墓地所处的地方在荒郊野外，离最近的村也有十几里，连个避风的地方也没有，半夜冻得孙教授直打哆嗦。出门时孙教授没带厚衣服，花爷不忍心看他挨冻，就把自己的军大衣和孙教授倒替着穿。
孙教授也不见外，穿着还有余温的军大衣和花爷攀谈起来，“同志，你说的迟则生变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盗墓贼明知墓室已被官方发现，还会冒着危险继续盗窃里面的文物？”
花爷不置可否，只说等着吧，后半夜就有信儿了。两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到了后半夜，孙教授见盗洞没有动静，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花爷。坐了几天的车，谁不想找个暖和的被窝儿睡上一觉，养好了精神白天也好工作。
孙教授是带队的，想给同志们留个好印象，才决定和花爷留下来值这注定无功的夜班。一肚子火气的孙教授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找了块稍微窝风的地儿，打起了盹儿。毕竟连续奔波，过于劳顿，孙教授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孙教授睡得正香时，被花爷捅醒了，再好的脾气，此时也想骂娘，好在花爷捂住了孙教授的嘴，没有发出声音。孙教授本想反抗下，奈何花爷的手劲过大，只得作罢。
花爷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盗洞，示意孙教授安静。两人趴在地上，听了许久，才听到盗洞里传来稀疏的声响，这一响可把孙教授吓住了。
又过了许久，盗洞口探出一颗小脑袋，随后是一个小孩形状的东西从洞里爬了出来，四下瞅了瞅，撒腿就要往远处跑。花爷的本意是跟着这身影，看看盗墓团伙的窝点在哪儿，孙教授立功心切，喊了一嗓子便追着那道身影而去，花爷见势也只得追了出去。
咸阳常年干旱，土质疏松，再加上夏季突如其来的暴雨冲刷，水土流失，这里就积累成了千沟万壑、支离破碎的地貌，那小孩显然很熟悉当地的地形，孙教授即使年轻力壮，也被甩出了几十米远，眼见就要追丢的时候，花爷越过孙教授追住了小孩。
小孩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身上还有不少流血的口子，花爷也没有为难小孩，只是问他下面的情况。也不知是因为被人抓了现行而恼火，还是因为洞里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孩死活就是不张口。
这可把孙教授气坏了，照着小孩的脑袋就拍了几巴掌，山里的孩子脾气死倔死倔的，原本连哄带骗还能问出点东西，孙教授这一打，小孩算是彻底闭上了嘴。
花爷看着枯瘦又倔强的孩子，有感而发动了恻隐之心，想要把小孩放掉——反正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了。怎料孙教授坚决反对，声称必须要把孩子移交当地政府，严惩不贷。两人相持不下，花爷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只要小男孩把墓里的情况说出来，他们就把小男孩放掉。
小男孩听到事情有转机，还不待孙教授答应，就合盘托出了墓里的情况。原来小男孩从小被一些坏人收养，他也记不清自己老家是哪里的，经过多年的培训，小男孩已经能独立作业了。尤其是一些比较深的古墓，大人下不去，便让小孩挖小一点的盗洞下去盗墓。
这次小男孩还如往常一样挖洞下墓，只是墓室太深了，挖了好几天才打通。由于迁延日久，盗洞就被当地派出所发现并保护了起来，小男孩在墓里等了好几天，实在是扛不住饥寒，才试着爬出来，没料到被花爷和孙教授逮了个正着。
至于墓里的情况，小男孩说里面太深了，光耳室就六间，珍宝不计其数，墓道朝南有几十米长，棺木是石头做的，小男孩体力不济，根本打不开。
孙教授听完，知道再也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了，就要扭送小男孩去派出所。花爷一听急了，“姓孙的，你别不知好歹，荒郊野外的，我弄个假的案发现场容易得很。这里沟沟壑壑，随便找个地就能活埋了你。”
花爷是真生气了，之前孙教授要是一直坚持原则，他也没办法。可现在套出了小男孩的话，就要卸磨杀驴，他可做不出这种事！
孙教授不信花爷能为了护一个盗墓贼和自己反目，杀了自己掩埋真相，便和花爷争吵了起来，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针尖对麦芒，就差动手了，小男孩一个激灵，趁势挣脱了花爷，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