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瀚海沙

    夜，五月，小雪。

    姜晨辰眯着眼看了看面前的荒芜，少许轻叹，揉了揉肚子，踏步离开高墙。

    距离兽潮已经过去了五年，五年来人们建起了高墙，筑起了堤坝，活在所谓的人类世界中。

    姜晨辰就是在那时，来到了壹区。

    十三岁的懵懂少年，不明白兽潮如何发生，也不记得自己来自何方，他醒来时就已经躺在了逃难者的车队中。

    车队本来有近三百人，待他们来到瀚海沙的时候，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这其中便有一脸木然的姜晨辰。

    那时他看到了无尽的炮火与战士，也见到了所谓的血流成河，听到了无数次好好活下去的嘱咐，也不止一次想要冲向前方，用自己幼小的身躯挡住那大他数十倍的巨兽。

    可是他活了下来，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看着壹区内的人们一脸嫌弃，十三岁的他咧嘴笑了笑，这便是人类社会，这就是壹区瀚海沙。

    祖地辽阔，瀚海沙本来只是祖地中一片有名的荒漠，因为本来的地图之上，瀚海沙就像一条长河，将祖地分割开来。

    往西，是那些大都市口中的蛮夷之地，往东，便是所谓的大都市，想来自己就是从蛮夷来的，这一切都是因为那突发的兽潮。

    姜晨辰淡然的离开高墙，踏入了瀚海沙之中，壹区中人可不愿离开高墙，也不敢离开高墙，可姜晨辰是所谓的蛮夷，并没有什么人管他，还乐得他死在外面，死一个蛮夷，多一份口粮，壹区中人喜闻乐见。

    姜晨辰走的很谨慎，十八岁的他已有一米八，但是在黑夜中，猫着腰的姜晨辰好像隐身了一般，没有惊起一丝涟漪。

    他第一次独自离开瀚海沙的时候，是十四岁，经历了兽潮，进入壹区，被相关机构收留，姜晨辰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自己好像怎么也吃不饱。

    这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因为兽潮的原因，所有粮食统一管理，每日供给堪堪够一个成年人的肚量。

    那一年的姜晨辰从未吃饱过，以前在瀚海沙中躲避兽潮时，他经历的全是生死，倒不怎么在意温饱，进入高墙之后，这个问题便慢慢显露出来了。

    同为蛮夷的长辈们见姜晨辰饭量其大，都不约而同的会分给姜晨辰一些，纵使如此，那一年姜晨辰也没有吃饱过，瘦成了皮包骨。

    姜晨辰也不是不要脸的人，吃了人家一顿，也不好吃第二顿，可是瀚海沙之内的粮食有限，姜晨辰只好将主意打到了瀚海沙之外。

    毕竟是近距离经历过兽潮的少年，对那些野兽精怪了解颇多，姜晨辰观察了一年，十四岁的时候，独自离开高墙。

    此时的姜晨辰已经溜出了不少距离，他回头看了看那黑暗的高墙，自嘲一笑，那可是一座监狱，没有人性的监狱。

    虽然食不果腹，可是姜晨辰也发现了不同，自己的身体素质相比同龄人要强出不少，纵是成年人，他也有一战之力，最关键的是，姜晨辰的五感极其之强，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姜晨辰都会有所警觉。

    姜晨辰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如此，只是考虑因为实打实经历了兽潮，那些蛮夷朋友，也和他差不多有此感受。

    走了大概一刻钟，姜晨辰才缓缓躺在沙土之中，瀚海沙的土，是红色的，不知本就如此，还是真的应了那句血流成河。

    他的身体轻微挪动着，红色沙土一点一点掩盖了姜晨辰的身影，过了半晌，一切归于平静，仔细看去那里只剩下了一双清亮的眼眸和突出红色土地的鼻尖。

    姜晨辰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这个距离是安全距离，一直以来没有任何野兽精怪踏入其中，当年姜晨辰的逃亡车队也是好不容易走到这里之后，才保住了小命。

    虽然没有野兽精怪，可是红色土地之下有不少爬虫之流，四年来，这些爬虫成了姜晨辰的饭后零食。

    虽然到了五月，可是瀚海沙中依旧飘着小雪，瀚海沙一年四季并不分明，好像只有冬天和夏天一样。

    将自己埋在土里的姜晨辰体温越来越低，他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只是静静的躺着，眯眼瞧着天上朦胧的月亮。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姜晨辰才缓缓蠕动身体，一点一点从红土中露出身形，也不敢过多停留查看自己的战利品，小心的从怀中取出一件连体雨衣，套在身上后就轻手轻脚的向高墙方向走去。

    姜晨辰来的慢，回的倒是很快，可能是因为腹中饥饿，也可能是因为身上疼痛难忍。

    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己的独立小食堂，姜晨辰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说是食堂，其实就是苦中作乐，只是一块黑色巨石而已，大石立在瀚海沙与高墙之间，刚好隐藏起姜晨辰的身形。

    姜晨辰笑了笑，缓缓脱下雨衣，听力极好的姜晨辰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满意点点头，这才看向自己的身体。

    黑色短袖，黑色长裤，仔细看去，有不少黑色的蚯蚓状生物透过了衣裤，露出了长长的尾巴在不停蠕动。

    姜晨辰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反正知道吃了没毒，虽然代价是忍受那些长虫的啃咬，那些黑色长虫长着锋利的口器，可以很轻易的划破衣衫，刺入姜晨辰的皮肤之中，他一只一只的从身上将那些长虫揪下来，带着一丝血花，姜晨辰皱了皱眉，饭后甜点还真是难弄。

    因为不敢发出一点点多余的声音，姜晨辰费了老鼻子劲儿才清理干净，看着一捧黑色长虫不停的在自己手上蠕动，姜晨辰两眼直冒精光。

    他熟练的揪住一只，黑色长虫好像发狂一般蠕动，姜晨辰看了看就放进了嘴里，嚼了两下进了肚。

    “没毒。”姜晨辰撇撇嘴，将手中的饭后甜点尽数塞入口中。

    他背靠着黑色巨石，缓缓坐下，伴随着轻微的咀嚼声，大片的雪花簌簌落下。

    姜晨辰心满意足的眯起眼，耳边好似响起了悠扬的歌声：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漂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