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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问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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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难不爱说废话。

    她的剑,会传达她的意思。

    她承认薛一岳这一局确实极大地削弱了她的战力。

    薛一岳看出了阿难避战的心思,于是他逼的她不得不应战;他深知阿难身为主战的剑修,战力彪炳数一数二,就连嵇玉成与阿难正面战斗都惜败于阿难剑下,所以他想方设法地压制了阿难的实力。薛一岳做事素来讲究万全,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轻易出手。

    他本来是想等到第五日在跟阿难动手的。

    但是这一届的折桂会混战在池燚,齐规,徐还陆,西海,徐辽等人的搅局之下,每天的淘汰率都居高不下,他们掀起的每一场争端,都必然伴随着大批参赛选手的淘汰,讲求的一击必中,利益最大化。

    于是整个折桂会的节奏在他们的带领之下,像一辆脱轨的铁龙列车,以一种摧枯拉朽的气势快速奔腾一去不返。

    不过短短两日,剩下的参赛者却只有几十号人。

    而薛一岳发觉池燚和那个丹修联手弄出的真假净水丹之后,心知肚明这一轮必将又淘汰大部分人。这让想徐徐图之的薛一岳当场改变了想法,递到了手里的机会,他不会不用。除了换掉黑柱之林的净水丹,薛一岳还暗中探出了阿难的所在区域,把阿难区域附近有关黑柱之林的线索毁灭的七七八八,使得本就心思不在净水丹身上的阿难愈发难以摸到净水丹的下落。

    所以对于阿难斩来的一剑。

    薛一岳抡起了他那柄看着便令人心惊胆颤的斧头。

    阿难那一剑,声势浩大,竭尽全力。

    这一片的弱水都被那一剑荡空!

    那一刹。

    剑屠城空,海尽山绝。

    但是更猛更烈的。

    是薛一岳自高空骤然下落的断海之斧!

    像是要劈开这尘晦矇昧的人世一般。

    威风荡彻,力拔山兮!

    “轰——!”

    他们两人造成的破坏波荡方圆几十里,整个残破灰败的城市都陡然热闹了起来:断壁残垣雪上加霜骤然开裂;游鱼奔逃措不及防被飞在弱水中的残骸击退;地面开裂气泡涌动倒流汹汹……

    薛一岳的面色却很难看。

    不是因为阿难太强。

    也不是因为阿难太弱。

    而是因为……阿难她……

    毫不犹豫,转身就跑!

    薛一岳:“……啊?”

    薛一岳心里的震撼难以言喻,提着斧头看着阿难溜走的身影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去追。

    “不是……”薛一岳素来深沉冷静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茫然,“阿难……逃跑?”

    这两个词怎么组到一起的?

    阿难身为当代天骄名声最赫的一位,历来予人的印象一直都是勇猛无敌,战至终章。

    阿难这突然掉头就跑属实是打了薛一岳一个措手不及。

    薛一岳一时之间竟然犹豫了下要不要去追。

    阿难这诡异而又反常的举动,不会是挖了什么陷阱在等我?

    难道真不成是打不过就想跑?

    但是很快,薛一岳权衡利弊,仍旧是觉得这是淘汰阿难的大好时机。

    他顺着阿难逃离的方向,追了过去!

    阿难感知到薛一岳追过来的动静。

    她神情冷肃,御剑渡水,没有回头。

    薛一岳对于她掉头就跑的行为匪夷所思,不可置信。

    但是阿难却是被他逼到山穷水尽,迫不得已。

    她在察觉到这座古城是何叶来过的天柱地基之一,那么她骤然明白了很多事情。

    她猜到此次在落雪时节举办的折桂会是中州对东极的试探。

    也对那道她进城之时注视她的目光有了些许揣测猜想。

    这片土地上在三十年前勉力保留,不会有其他生命的存在。

    而驻扎之地的巨人一看便是折桂会的手笔。

    那么会在青铜古城里注视她的人……又会是谁?

    在那一场覆灭一切的雪后,他们所有人都被东君强行遣出了东极境内,东君封闭界域,杜绝所有的窥探。只要他们这些去过上衡城的人一进入东极,便会立刻被大秦察觉,然后秦使便会客客气气又不容置疑地将他们送走。

    这一片新生的大地刚刚经历过翻天覆地的巨变,角逐出新的主人。

    而东极的神明拒绝跟外界的对话。

    凡人往来贸易一切如常,更高层次的交流却是半分没有。

    除了那一位大秦的皇帝。

    他是与那位新生神明最亲近的存在。

    但是戏子皇帝是个聪明的疯子,危险性极高,许多圣人试过跟大秦皇帝对话。

    皇帝冷酷而又威严,回绝了一切试探。

    阿难很久都没有关于这一片土地的消息了。

    直到徐还陆的出现。

    她才久违地窥见了往日的风声。

    而这是第二次。

    若是注视她的真的是她想的那一位。

    阿难想问祂,那些命中注定的时间锚点,到底是死是活?

    残存的希望有时候比真正的绝望更叫人觉得痛苦。

    她想求的,不过是一个答案。

    这才是阿难毫不犹豫,掉头就跑的原因。

    在阿难发现这里是天柱地基之前,她遇薛一岳也只会跟遇到嵇玉成一般一剑祭出,万山无阻。

    但是她现在有了弱点和牵绊。

    由爱故生怖。

    所以勇猛无敌的剑修回避了战斗,所以一往无前的阿难选择了千里奔逃。

    再给我一点,一点时间……

    我将追寻着旧日遗留的残骸,我将横跨了山海的阻隔,我窥探着神明的踪迹……我想问神,有关生死和命运。

    ——

    ——

    补字数的番外(建议直接点下一章)

    番外:戏子皇帝2

    对于戏子的感叹,小屁孩满脑子疑惑:“……哦!”

    戏子沉默地看着他:“你哦什么呢?”

    小屁孩啃着饭嚼嚼嚼,黑葡萄的眼睛盯着戏子看了半天,恍然大悟地道:“神也会骗人欸!”

    戏子一拍他圆溜溜的脑袋,皮笑肉不笑地说:“快点吃吧你!”

    小屁孩吃完,戏子把碗筷放了回去,这才有空闲下来打量这个请人跳大神的村子,破败,荒旧,村里多瘦骨。他在村里头转悠,小屁孩紧紧跟在他的屁股后头转悠,戏子垂眼用脚碰了碰他鼓鼓的小肚皮,问道:“小鬼,你叫什么?”

    “狗剩!”小鬼骄傲地大声道。

    “……”戏子扯了扯唇角,又踢了下他的屁股,“这破名喊那么大声做什么?”

    小屁孩摸了摸被戏子踢脏的屁股墩,嘀嘀咕咕道:“好暴力的神!”但是他转头又忘了仇,拉着戏子的裤子,抬头眼睛圆溜溜,问,“神神你有名字么!”

    “……去你的婶婶,别搞这么恶心。”戏子脚痒痒,又想踹他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不情不愿地道,“神有没有名字我不知道,但是我有名字……我叫秦都。”

    小屁孩没怎么听清,他的注意力被路过的其他小孩吸引走了,见他们就跳起来招手,欢天喜地的模样:“看我!看我!大壮,二妞!”他抓住戏子的裤子大声道,“——看!神!”

    小屁孩骄傲地抬起下巴,雄赳赳气昂昂:“我有神!你们!有吗!”

    大壮、二妞:”……神经。“

    戏子:”……“

    他一巴掌遮住了自己的脸,透着指缝无语望天。

    神啊,收了这个小鬼吧。

    我的脸快被他丢净了!

    不远处传来一声嗤笑,戏子望了过去,是那个办青衣的小姑娘,正懒洋洋地靠着树看着他们,见戏子看过来,便懒洋洋地道:“真爱干净……”她拉长语调,似笑非笑,“用颜面扫地。”

    戏子:”……“

    他深吸一口气,提起小屁孩的领子,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一片是非之地。

    戏子一口气走了很远,但是小屁孩不得消停,一路走一路唠嗑,见谁都能唠两句。最后戏子不得不捂住了他的嘴,咬牙切齿地道:“消停点吧,祖宗!”

    直到将那小屁孩抛下之后,戏子方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原来自己完全不必带着这个累赘一同前行啊!否则怎会在此番行程之中连连丢脸呢?想到此处,他不禁捂住脸颊,双手叉腰,被自己气得发笑起来。

    夜幕降临之际,戏子终于回到了暂时栖身的小院之中。此时此刻,他正忙着清洗衣物、擦拭枪支。

    就在这时,那位扮青衣小姑娘悠然自得地踱了过来,眉头微皱,不解地问道:“你说说看,他们村子如此贫穷困苦,连自身温饱都难以解决,却还要节衣缩食,请人来跳大神,这岂不是南辕北辙、舍本逐末之举吗?”

    戏子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露出一抹颇为怪异虚假的笑容。再配上他那双深邃幽暗如黑洞一般的眼眸,整个人看上去宛如鬼魅一般。他略带讥讽意味地回应道:“与我何干?我有饭吃就行了。”

    小姑娘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最后嗤笑一声,轻慢道:“其实无非,天灾,人祸。灾祸连年,战争不断,久居内陆也并不安全,粮价疯涨一日比一日高,这年头除了那些老爷们,谁还吃得起饭?关个水饱就不错了!”

    戏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小姑娘冷嘲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有过多的同情心,在这个世道,保全自身已是难事。你自己饭都不够吃,还分一半给那个小屁孩?你当什么戏子,你成圣得了。”

    戏子站在原地,眼神直勾勾冷浸浸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张开嘴唇,语气漠然地说道:“麻烦让一让,我要晒衣服了。”

    小姑娘听后愣了片刻,随后发出一声清冽的冷笑,随手将一个馍扔到戏子面前,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不识好人心的疯子,自取灭亡去吧。

    戏子默默捡起地上的馍,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复杂,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沉默不语。

    次日演出结束后,戏子吃完晚饭留下一半食物。伴随着夕阳逐渐西沉,残阳渲染整座小村,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悄悄出现在篱笆外。只见狗剩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一边压低声音呼喊:“神神!是我,狗剩!我来找你啦!”

    戏子正提着水桶准备去打水,听到声音后瞥了狗剩一眼,不满地啧了一声,皱着眉头嫌弃道:“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呢?像只老鼠一样,难道还怕被人当成小偷抓起来吗?”

    小屁孩调皮地笑了笑,嘿嘿的语调听起来傻兮兮的,对于村里那些动辄问候别人祖宗十八代、言语粗俗不堪入耳的骂人方式来说,戏子这短短几句不咸不淡地评价根本算不了什么,对他毫无杀伤力。于是他满不在乎地隔着篱笆,喜笑颜开地对戏子说:“那当然不一样的啊,神明是普渡众生的,如今却只渡我一人。那我不得藏着掖着点?说出去了不会惹人羡慕只会遭人嫉恨。”

    戏子闻言静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看着这个笑起来还流着鼻涕,看起来天真无邪的小屁孩,哼笑了一声:“你懂的大道理还挺多。”

    小屁孩跟戏子混熟了也不怕他,扒着篱笆就朝着戏子傻乐。

    戏子不耐烦地道:“滚进来,在外头做什么?笑着就能有饭吃吗?你家里人呢?就这样让你瞎跑?”

    “诶村里小孩都不管的,晚上回回家就行啦!”小屁孩给他三分颜色他就开染房,立马高高兴兴地推开搭上的木门,架着木棍似的四肢以及一个圆溜溜地肚子,两条腿扑腾扑腾地朝戏子跑了过去。他们这种吃不饱穿不暖的小鬼最会看人眼色,他早就摸清这个生得好看的哥哥是一个看起来不好惹其实很心软的一个神明。

    戏子递给他一个饭盒,里面的饭菜都码得整整齐齐,上面甚至还放着好几块罕见的肉片。小屁孩口水都要留下来啦!他刚想动筷子,又想起什么,看向了戏子,小心翼翼地道:“神神,我可以留一半吗?”

    戏子把水桶放下倒水洗衣服,闻言问道:“为什么?”

    这个瘦骨嶙峋的小孩认认真真地说道:“我想留一半给娘吃。娘很久没有吃过肉啦!我昨天吃的太开心,我忘记了,今天可不能忘啦!”

    戏子静了一会儿,不咸不淡地道:“随你,这点小事,自己决定。”

    “喔耶!你是最好的神明啦!”孩子高兴地喊道,乐不可支,喜不自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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