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囚服怎么不算制服
白狼始终是白狼。
他在钟塔之中从头到尾都一直保持着原形。
因为徐还陆给他发了一句话。
徐还陆:“不会演可以用原形哦。记住三个要点,喘不过气,不动作。”
周小树:“第三点呢?”
徐还陆:。
周小树:“……”
李三瑜就笑。
她一直觉得徐还陆和应旧客两个小崽子有时候还挺有病的,对冷笑话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上衡城内,徐还陆面不改色:“还有,替我跟师伯问好。”
对面:“嗯。“
对面:“旧客如何?”
徐还陆一看就知道对面换了人,笑着回了一个字:“安好。”
他明白李三瑜的意思。
其一,她确实在问应旧客的情况。
其二,她想问的是李序。
他们此时此刻,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一个是旧天柱之灵。
一个是剑主不归剑。
但是聊起天来,照旧是在永和巷四十五号的每一个日日夜夜一般。
他们是天然的盟友,在重复的时间线里,对彼此无比的熟悉。
李三瑜想要杀修道尽,从而阻止天道诛杀修道尽。
旧天柱不想分裂天道。
无论是新旧天柱,他们与这个四极寰宇的大道法则都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分裂天道,世界动荡。
世界动荡而天柱不稳。
这无疑是在削弱天柱本身。
旧天柱自愿让渡支撑天地的权柄给新天柱,消弭了和小少爷本该有的一场争夺。
天柱不具备人类一样的权力争夺的欲望。
祂只会权衡利弊。
祂得出的结果是,新天柱的新建立将会比旧天柱存在对东荒的发展更有益。
于是即便祂知道小少爷需要一个完全由他掌握的新天柱来分裂天道,祂也同意了小少爷的想法。
在旧天柱之灵的衡量评估之中,小少爷并不具有分裂天道的能力。
但是祂没有想到的是。
小少爷是死撞南墙不回头。
对于祂而言,祂并不明白在小少爷为何如此。
对于旧天柱而言。
撞断天柱的妖魔跟重建天柱的人族在祂的眼里并无分别。
所以即便小少爷在时间线里反复的用众生的执念,苍生的血脉,去加深天柱对于人族的因果羁绊,在祂眼里,祂只知道这是能够建立新天柱的手段罢了。
无情之物,高高在上。
祂的眼里只有日月山河,东荒繁衍以及更替。
人族是东荒的子民,但是对于祂而言,妖魔也是。
无非东风压倒西风。
祂只是一根柱子,祂什么都不在乎。
徐还陆在东狱听到,风中妖魔尽悲声。
也只上衡城内钟声满乾坤。
他知道他们一万年的被镇压,即便是死亡也无法消解的深恨。
他也知道人族夙兴夜寐,在灾厄之中自强不息,长征不绝的征途。
他们不知道修道尽在时间线的最后的算计是什么。
但是他们知道修道尽最好的一手棋,便是徐还陆。
他将旧天柱之灵,驯化成一个人类。
他给祂取名为,还陆。
于是在重复的时间线里。
没有一条,偏向妖魔。
李三瑜曾说,不要试图去塑造任何人。
修如也笑了笑,说:“不是所有的都是塑造,我们也只是引导他们走向一个大致的方向。自由二字尚且条条框框,他们在我想要的范围里成长为他们想成为的样子,有何不可?”
李三瑜:“哦。”
李三瑜说:“那你别给那么多作业,我晚点带他俩去逛戏台。最近来了好几个戏台班子,唱得还挺好。”
修如也笑道:“是长得还挺好吧?”
众所周知,不归剑的红颜知己跟蓝颜知己绕起来可以围斩苍江转三圈。
刚刚和燕京太子成亲的时候,洞房花烛,千言万语,太子殿下只是凝重地拍了拍李三瑜的手,说:“……非要养男宠的话,别忘了也给我选几个。”
太子殿下主打一个公平。
李三瑜:“……”
李三瑜认真地问:“你好龙阳?”
太子殿下于无言以对,无奈地补充道:“选几个胸大点的美女。”
想起什么,他又补了一句:“谢谢。”
还怪有礼貌的。
李三瑜:“……”
她点了点头:“行,下回一起。”
他俩嘴上说说,结果成亲之后,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安分守己。
李三瑜百思不得其解:“你不是说要美女?”
太子殿下说:“最近天下太平,不太喜欢。”
李三瑜:“……”
太子殿下也问:“不是说喜欢俊杰?”
李三瑜说:“最近海拔太低,有点醉氧。”
没人愿意先承认爱意。
他们本来就不是因为两心相悦而成亲。
他们在成亲之前,也仅仅见过三面。
……
……
下回哪里的天柱再塌了,也许可以让他俩来顶。
他俩嘴比什么都硬。
……
……
永和巷四十五号,李三瑜充耳不闻。
她抱着刀就往外走去。
两个小不点跑了上来,一人跳上一只腿,嘴巴里欢呼雀跃,咋咋唬唬,像是养了两只不省心的小麻雀。
修如也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
他可以把鸟养得胖胖的,为什么养不胖这两个小崽子?
他时常陷入沉思。
顺便路过徐还陆的房间,拿走了他的菜谱,看看他的宝贝徒弟今天又勾选了想吃的什么菜系?
他一边看一边想:
嗯,麻辣香焗虾。不行,太火气了。
嗯,油炸鸡架骨。不行,太油了。
嗯,泡椒笋尖牛肉。不行……今天家里没有泡椒。明天去地里摘一点,自己回家泡。
修如也把菜谱一合。
决定了,今天吃清蒸鲈鱼。
他心满意足,意态闲散地进了厨房。
小孩子挑食不太好。
大人一般都不挑食的。
……因为大人都一般只煮自己爱吃的。
……
……
上衡城中。
徐还陆关了名鉴,他抬眼,看向余山水。
余山水正靠着窗,探出头去,在寒风腊月还坚持不懈地摇着个破扇子,跟楼下路过的小娘子打招呼调情。
徐还陆一看,肃然起敬。
这泡妹之心,我辈楷模。
然后他就听见楼下传来一声:“毛都没长齐,神经。”
余山水:“……”
徐还陆:“……”
余山水镇定自若地回过头来,他的脸被寒风吹得红彤彤的,面不改色地合上了扇子。
徐还陆看了眼对方扇面上写了几个字。
“此心无事小神仙。”
疏朗开阔,潇洒极了。
余山水从头到尾都没有进去过樊笼之中。
即便上衡城那个巨大的时空空洞从始至终都没有关闭过。
他顶多是去垃圾山跟着等候在空洞之外的各族弟子聊下天,看一眼那个吃人的空窟。
然后又悠哉悠哉地去跟各族的族老聊个天。
一般族老不见他,觉得你什么身份我什么档次。
虽然你是如今阵道第一人封与之的弟子,但到底是一个未破道的凡人。只要没破道,连真正的修道之途都没有踏入。在一些修道之人看来,甚至不算是我辈众人。
即便是有上衡城法则限制,不可入破道之境界的原由在……
但是没破道就是没有。
毕竟关键时候打起架来,我扛着法则反噬使用超出破道境的实力,你能么?
他们傲慢至极,也有这个资格高傲。
不能不谈。
虽然如今天下国郡林立,灵器变革,使得凡人也可掌握通天之力,逐渐消弭了凡俗和仙人之间的鸿沟一般的差距,但是古老的修仙世界,等级森严,仍旧秉持着修为至上的准则。
而如今能来上衡城争夺东极天柱认可的弟子,他们的家族,无一不威名赫赫。
于是家族里派来的,大多都是一些没有接受变革新思想的老派修道者。
此路不通,余山水就换一条路走。
余山水转头就去找一直在第一学院坐镇的老院长,风过野。
他就让风过野这个在上衡城盘踞多年的地头蛇,玉清宗的三长老去跟各个族老聊天。
他在后面摇着折扇,笑意盈盈。
当个看不懂眼色,不知道端茶倒水的小弟。
风过野眼神都使烂了,他还在摇那个破折扇。
风过野心想:不愧是师徒果然和封与之一样让人生厌。
他在李三瑜的刀下救了风过野一命,风过野虽然不纯然算个好人,但是他大多数时候还是信守承诺的。
风过野至今不明白余山水一个半步破道的小修士,是怎么从他和不归剑的交战之中全身而退的。
世人只认可李三瑜的剑。
他们都轻视了她的刀。
于是一动手,风过野就心中叫苦。
李三瑜的刀道不行,那是相对于她的剑道而言的。
她握剑之时,小少爷也只能说不输而已。
如今她弃剑修刀,武功造诣……
——仍是人间第一流。
李三瑜的剑不见血不归。
她的刀更适合她凶残至极的性子。
风过野甚至觉得,假以时日,李三瑜甚至能凭借刀道再次踏入圣人之境。
毕竟她现在境界跌落,都能够把圣人境界的差点杀了。
李三瑜从不犹豫。
她想杀是真杀。
从不会扭扭捏捏,心慈手软。
风过野那天见刀锋落下,他无可奈何地闭上了眼睛。
那是夏末秋处,风轻轻吹拂。
他惊讶地睁开了眼。
不归剑还有手下留情的时候?
就连她的挚友修道尽她都说杀就杀。
从第一条时间线杀到了现在最后一条时间线。
杀伐果断,从不后悔。
很多人都认为,她这一生,手持刀剑,来去无牵无挂。
他们想象不出来,这个世上,有什么能彻底地束缚住李三瑜。
……
……
他睁眼的那一刻,黑衫少年刚好回身看他,头戴抹额,摇着一柄漂亮的折扇,手腕上还系着一枚老旧的铜钱。
阵法的辉煌至极的光轮在他脚下渐渐消散。
少年英气清峻,似笑非笑。
他摇着扇子,道:“老院长,读书人,打打杀杀的不太好吧?”
李三瑜收回了刀。
她没有想到,接下他的不是她想象中的任何人。
而是这个上午才去过她家的少年。
那个少年说跟徐还陆认识,是他的师兄。
她看透了余山水的骨龄。
十七岁。
李三瑜一挑眉,竟然带了些许笑意。
她在这个时候没来由地心想:
修道尽。
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啊。
余山水对李三瑜微微一笑:“姐姐。”
他摇着折扇,风度翩翩:“又见面了。”
李三瑜啧了一声。
有点爱装。
跟修道尽一个样。
修道尽少年时代就天天爱穿白衣服,李三瑜看的他的衣角天天出去一趟回来就脏了,不耐烦地建议对方换个颜色穿。黑色最好,耐脏。
孰料修道尽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
他认真地说:“不要,白衣很帅。”
李三瑜那个时候跟修道尽一块去走天下游学,修道尽天天穿个白衣服出去用他那张嘴惹是生非。
那个时候他们修为在同龄中是拔尖的,但是面对大佬,还是只有跑的份。
他非要穿他那个破白衣,跟个明晃晃的靶子一样,被一抓一个准。
李三瑜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修道尽被连累到一起去蹲大牢了。
大牢里修道尽来了一句:“挺好,囚服也是白色的。”
李三瑜:“……”
她痛苦地离修道尽远一点。
她去面壁思过。
结果一抬头,发现墙壁有一个洞。
对面的牢犯刚好睁开眼睛,透过洞,两人眼神对视。
对方眼珠微微一动,像是思索了一下,点了下头示意。随后转身背对她。
矜贵端雅,身正骨直。
李三瑜瞬间忘了修道尽,摸了摸下巴。
囚服怎么不能算制服呢?
这是她和太子殿下的第一次见面。
太子是阶下囚。
她也是。
……
……
修道尽则是在墙角施了个水镜欣赏看自己白色的囚服帅不帅。
嗯。很完美。
……
……
他们当然可以逃出生天。
但是修道尽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一边天天踩红线惹是生非,一边非常遵纪守法。
于是李三瑜曾无奈地控诉过:
“我未来的孩子都不能考科举了。”
修道尽曾经漫不经心地回答过:“你当女皇,你孩子就是太子。”
李三瑜沉吟片刻:“挺好。下辈子一定。”
……
……
风过野不认为余山水全然靠阵法能拦住李三瑜。
但是李三瑜不说,余山水也不说。
风过野:我虽然是当事人,但我确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