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妇人之仁？
群臣退了，而赵牧却还依然站在原地，他是禁军大统领，需要时刻护在齐王左右，保卫齐王的安危。
“陛下，适才家父一时糊涂，直言犯上，还请陛下切勿怪罪。”
齐王没有回应，呆呆的坐在地上望着门外，右手撑起额头，思绪了好一阵之后说道
“其实寡人并没有解决此事的办法，信阳君所言也并非没有道理，如若不早日解决，祖宗的江山当真会亡在寡人的手中，只是我始终狠不下心来，毕竟这是一万多人一万多人随时可能揭竿而起的百姓。”
齐王长叹了一口气，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想要逃避，却又不得不去面对。
“陛下，外面的阳光正好，我们出去转一转吧。”
一个优美的声音传来，齐王回头看时，顿时感觉到了一阵暖意，眼前的烦心事似乎一瞬间烟消云散，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王后在向他走来。
“襄儿，你大病初愈，身体好些了吗？”
王后莞尔一笑，一双清澈的眼睛弯成了甜美的两轮月牙
“身体好的多了，昨天太医说要多出去晒晒太阳呢，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双眼睛还是一直都在，而且出现的时间越来越频繁，他好像一直在关心我。”
王后是鲁侯周熙之女，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还是公子的齐王建。
虽是政治联姻，但齐王建一眼便爱上了这个人称作“艳绝鲁地”的少女，一直对她恩爱有加。
可是自王后出生起，便能一直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起初齐王以为只是她心绪不安所产生的幻觉，直到后来他与王后在一起时，也能时常感觉到这一双眼睛的存在，甚至还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思念、关怀甚至还有一丝悲伤。
他找巫师做过法，也去神庙占过卜，寻遍了天下的灵丹妙药，却还是没能改变这一双隐秘的眼睛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王后。
“不要管他了，我们一起出去转转吧。”
齐王和王后走出了王宫，沐浴着久违的阳光，附近的难民见到了这位射下恶龙的救世主，纷纷自觉的跪地行礼，人们发自内心的崇敬，齐天子，从未有过如此的威严。
见到雨棚上晾晒的衣物，四周升起的炊烟，百姓到处在欢声笑语，无不彰显着他们对未来美好的期望。
可是齐王见到这一切，心中竟然感觉到了一丝压抑和无尽的愧疚，百姓们不知道粮食危机，可是他知道。
按照信阳君的方案，他们之中没有人能够存活，单就幸存的士兵和官员，就已经有五六千人之多，百姓，只能是信阳君口中的自生自灭。
王后心思单纯，不知道齐王的心事，只是一直在拉着齐王欣赏邙山的风光，虽然树木大多已经在建造巨弩时被伐尽，但还是有些许的树苗点缀着空荡荡的邙山，为众人带来生的希望。
不知不觉，齐王一行人走到了一片矮小乱坟岗附近，赵牧望着其中一个简陋的墓碑出了神，这是那日他亲自挖的墓穴，里面埋葬的是国师墨班的孙儿。
不远处有一位佝偻着身材的老者，正在对着一片坟墓叹息，无助又有些许悔恨，仔细看过去，正是新任万户侯、护国国师墨班。
墨班似乎注意到了齐王的到来，但他并没有起身去迎接，而是静静地待在原地，依然望着那一片低矮的坟头。
直到齐王走到了他的身边，墨班才转过身来说了一句
“老朽参见陛下”
“国师为何在望着这一片乱坟发呆？”
“老朽的妻子孙儿都埋在这里，不久后可能还会有数不尽的人在这里安息，老朽我只是在寻一块将来埋葬自己的三尺黄土。”
齐王听罢一怔，不知道墨班此话何意
“国师虽年近古稀，但身体尚还硬朗，为何说出如此丧气的话语？”
“老朽如今身居高位，或许能躲过一劫，但这山上的百姓又怎么能够撑得过去呢？”
“国师此话何意？”
“老朽当初答应为陛下建造巨弩，本意是想拯救天下苍生，拯救和我一样的受苦受难的百姓，没想到最终所能活下来的，还是那些高官厚禄，养尊处优的贵人们，百姓也许只能埋在这片乱坟岗里了吧。”
齐王终于听明白了墨班的意思，也为他刚刚有一丝想要采纳信阳君谏言的心思感到愧疚，他望着墨班说道
“寡人定不会让一个百姓饿死！”
“请问陛下还有别的办法吗？”墨班淡淡的问道
齐王一时语塞，他哪有什么办法，想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直到听见墨班继续问道
“请问陛下知道信阳君为何敢提出这个办法吗？”
“寡人不知”
“因为信阳君知道，不管最终活下来的人是五六千人，还是一两千人，他和他的家人永远都在这个名单之列，他都会一直享受荣华富贵，而百姓的死活，谁又会去在乎呢？”
齐王沉默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望着远方想了许久之后，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坚毅，转过身去对着墨班说道
“国师请放心，即便从此大齐上下每天只食一顿饭，寡人也绝不会放弃每一个百姓，即使不能撑到明年秋收，寡人也愿与百姓同生共死，绝不苟活于世！”
夕阳披着霞光，照在了山上的每一个人身上，对于未来，没有人能够看的清楚，但对于现在，一切都是最美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