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诛龙之弩
阴沉沉的黑夜，暴雨不停的敲打着山上仅存的古树，雨滴落了屋檐，迎来一阵凉风，吹晃了烛台上微弱的灯光，正在翻看奏章的齐王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他在等待着，尽管已是深夜，这是建造巨弩的第三天，赵牧和墨班应该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阿嚏！”
秦毐听见声音，适时的为他披上了一件发霉的衣物，三个月的暴雨已令所有人的衣服都早已发霉，除了正躺在病榻上的王后。
齐王烦闷的扔下了手中的奏章，山上的伤亡人数从最初的每天几十人，到后来的每天几千人，而现在大臣们甚至都放弃了统计人数，只在奏章上说道——“死亡甚巨”
“最后一天了”齐王想到
摇曳的烛火倒映出一个匆忙的影子，满身的雨水浸透了他华丽的铠甲，高大的身材、深邃的五官，正是齐王一直等待的那个人——赵牧
“大王，成了！”赵牧兴奋的说道
虽然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激动，但齐王还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是难过吗？或许不是
是高兴吗？也不尽然
是三个月以来的压抑，似乎终于要得到了释放，虽然他贵为齐王，天下共主，但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这本不应该是他所能承受的压抑。
“赶紧，前方带路！”
齐王急不可耐的出了王宫，阴沉的黑夜，看不见一丝光亮，仿佛上帝用墨浸染了人间，没有一抹色彩。
只有前方带路的赵牧依然健步如飞，他早已熟悉了山上每一处角落，即使闭着眼睛也能去到任何地方。
齐王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跟随着，直到前方一个巨大的黑影逐渐显现，在漆黑的夜里依然震撼无比，宛如一座巨峰矗立在这片平坦的山头之上。
“没想到竟然这么大，这简直是一座‘弩山’嘛！”
齐王赞叹着，心中甚至有了一丝骄傲，似乎在因为他英明的决策而沾沾自喜。
凭借着远处雨棚里的火把所散发出的微弱光芒，他朦胧的见到了巨弩的大概面貌，最前方有两根参天的巨木架起巨弩直冲云霄，后方又有两根稍矮一些的巨木支撑在弩床中部，而巨弩的尾部则直接矗立于地面，整座巨弩呈一个三角形状屹立于邙山的最高处。
在巨弩的两旁，又架起了两座高不见顶的云梯，站在顶部，仿佛伸手便能触摸云间，在两座云梯的中间，又横亘了一座长梯连接左右，但要在如此高的地方上行走，想必需要莫大的勇气。
而弩床的内部，设有八张角弓向前，四张角弓朝后，每一张弓横向都有百尺之长，单想拉开其中一张，恐怕便需要几十人协力才行。
齐王赞叹设计精妙之余，却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巨弩竟然不可以调整角度！
而此时的韩起和墨班正在操练士兵运作巨弩，他们并没有发现齐王的到来。
一支两百人的队伍正在韩起的指挥下肩扛着一根巨大的、长达百尺的弩箭一步一步走向云梯的最高处，随着队伍的人影变得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云层的深处，肉眼可见的只有一个模糊的黑点在两座云梯之间的横梯上面行走。
直到一个沉闷但却异常巨大的声音传来
“砰”的一声
弩箭稳稳的落在了预定的轨道上，随后下方的众人艰难的转动起了巨弩尾部的绞轴。
这座巨弩的一切都是令人出奇的大，就连眼前的绞轴也不例外，如同树干般粗的绞绳连接在十根二百寸长的硬木组成的绞轴上，这需要近百名强壮的士兵同时用力才能转动。
“一二！一二！”
随着士兵们齐声的呐喊，弩箭缓慢的滑入到了轨道的最底处，十二张角弓张弦如弯月，集中蓄力到了弩箭的尾部，百石巨弩蓄势待发，矗立在邙山之巅，直冲云霄。
“成功了！成功了！”
墨班苍老的声音中出现了少有的兴奋，挥舞着颤抖的双手在一众年轻气盛的士兵中显得格外另类，直到他发现齐王的到来，满脸喜悦的脸上才显现了一丝恭敬。
“老臣参见陛下”
“国师真乃天人，今日当真开了寡人的眼界，如此巨弩乃神迹也！”
齐王说罢，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天，眼神坚毅的说道
“岂止是神迹，我有此弩，即便射下这万恶的天又能如何？”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几个人能够听到，而淅淅沥沥的雨声更是将他微小的声音淹没在了虚无之中。
一旁的赵牧是唯一的聆听者，他是齐王的堂兄，一路看着他从幼稚的孩童到统领九州的天子，他自然知道齐王的雄心壮志，但此时的赵牧还是不得不告诉齐王一个残酷的真相
“陛下，其实这巨弩的箭矢只有三支！”
“三支？为何只有三支？”
“巨弩箭矢长达百尺，只有要一整棵参天的古树才能制成，但山上巨树本来就少，又要优先用来制造弩床所需的部件，所以只剩了三根原木用来制作箭矢。”赵牧答道
齐王不得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一腔热血也并没有因此而冷却半分，望着巨弩怔怔的想了一会后问道
“三次的机会，有多大把握能够射下恶龙？”
大将军韩起听罢，向前走了一步坚毅的说道
“世上从来没有人射过如此大的弓弩，不知道箭矢射出去的轨迹如何，这第一支箭，臣只有两成的几率可以射中恶龙，而第二支箭，则有五成的把握，到了第三支箭，虽无十成几率，但臣也有八成的把握射下恶龙！”
齐王听到韩起平淡的语气里充满自信，不禁内心百感交集，将眼前的这个中年人视为了自己此时最大的依靠
“如此甚好！”他摸了摸韩起被雨淋透的铠甲说道
狂风依旧不止，吹散了一株株雨滴落的丝线，吹到了黎明的到来，东方逐渐泛起了肚白——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