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灭世的洪灾
人类文明,周而复始,如一座上满发条的钟表,循环不止。
遥远的东方,新兴的人类凭借其独有的社会性、组织性与服从性再一次统治了这片大陆,从部落到联盟,从联盟到国家,他们建立了东方大陆最为强盛的王朝--齐国
齐国富有四海,威震东方,百姓安居乐业,一片歌舞升平。但一场持续三月的大雨打破了这份宁静,王道乐土变为万里泽国,洪水如猛兽肆虐,仅存的百姓不断朝高处迁徙,祈求大雨将息,灾难早日离去。
“臣统领山河齐王建祷告昊天上帝,入秋以来,肆雨不绝,已至三月,九州之地,竟为泽国,天下百姓,十不存一。上天有好生之德,若臣建有罪,望责臣一人,哀民何辜遭此凶歉厄,望上帝开恩,赦我百姓,尚飨!”
神庙之内,一个英俊的少年正在率领群臣虔诚的祷告,十二旒的冕冠,绣着五爪金龙的长袍,他是齐王,这片大陆最高的统治者。
这已是齐国君臣三个月以来第二十次祷告上天,年轻的齐王站起身来,用绝望的眼神看了看屋外的景象,一片片临时搭建的雨棚下无数的灾民神情呆滞,国都三十万百姓迁徙到了邙山之上,粮食早已短缺,即使熬过了这场暴雨,怕也熬不过饥火烧肠的痛苦。
“难道上苍当真要亡我大齐吗”
齐王正在绝望中,忽然听见门外人群一阵骚动
“是龙!是龙!”
所有人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一条身形巨大,气势磅礴的赤色神龙游荡云间,忽而将头埋向云中只见其尾,忽而又伸尾入云,乃见其头,身形模样竟与神庙中的泥塑别无二致,齐王也被这番景象所惊讶,不自觉随着屋外的百姓与士兵一齐跪下。
“陛下,神龙现迹,看来我们这场灾难很快就会过去了”身畔禁军统领赵牧兴奋的向齐王说道
然而转眼之间,雷声大作,狂风四起,暴雨甚至比之前还要大上几分
“造福百姓者曰为神,此龙祸乱人间,这是一条恶龙!恶龙!”
齐王怒了,他真的怒了,虔诚祷告了百年的神却对子民的遭遇视若无睹,一条恶龙便可以把人间搅的天翻地覆
“三日之后,若暴雨仍然未停,寡人将亲手射下这条为祸人间的恶龙!”
齐王的话刚说出口,身后依然跪着的的群臣便已惊慌失措,相国吕斯拖着老迈的双腿跑来对齐王说道
“王上万万不可,若擅射神龙,恐遭天谴啊!”
“天谴还有什么天谴!今射亦死,不射亦死,难道我等还要在这等到水漫邙山,然后乖乖等死吗?!”
吕斯等人听罢仍要再劝,但年轻气盛的齐王已经听不进任何谏言,背过身去厉声说道
“我意已决,死又何惧!”
大统领赵牧对齐王所言深以为然,但心中尚有些许不解
“此龙身处万丈高空,寻常弓箭怎能近得其身,纵是侥幸射中,怕也难伤其分毫”
齐王听罢,心中亦是踌躇,抬头望了望正在云间翻腾的龙,如同嬉戏一般,置人间灾难于不顾,齐王更是恼怒,愤然说道
“寡人要造一座世上最大的弓箭,一座能射万丈、能诛恶龙的巨型弓箭!”
听到齐王说罢,群臣纷纷默不作语,似乎都在嘲笑这位少年天子的天真烂漫。
“大将军韩起何在”
听到齐王呼唤自己,韩起从后排的群臣中往前挪了两步,随后做了一揖道
“臣在!”
“造此巨型弓箭,大将军可有何良策?”
韩起虽是大将军,可擅使弓箭者未必会造箭,何况还是如此巨弓,他自然没有什么良策。
“陛下,臣见过最大的弓箭不过三石,若要能射万丈,恐百石亦不能够,造如此大的弓箭,难免有些不切实际”
韩起的话虽直言犯上,但所讲也是句句属实,齐王不便发作,只是眼神中露出些许失落。而身旁的赵牧似乎忽然记起了什么事情,侧过身来面向齐王进言道
“臣早年间听闻国都之中有一匠人,名曰墨班,善造器械,所造木鸢,可于空中三天三夜而不落,所造车辖,可载五十石之货物。陛下要造巨弓,此人或许会有良策,只是不知这位墨先生逃难到了邙山没有。”
“国都之中竟有如此能人,为何不早日告知寡人,速去派人寻这位墨先生入宫,寡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齐王如同握住了救命的稻草,兴奋、自信又有些许恐惧。
齐国本是东夷一支部落,七十年前首领赵汤率部众一统东夷,继而南征蛮、北伐戎、西平羌、入主中原,划分天下九州,分封二十四诸侯国,建立了东方大陆从未见过的统一国家,齐王为天下共主,尊称天子,传至赵建时已是第三代国君,祖宗把江山交到了他的手中,不曾想遇到了亡国灭种的洪灾,他却无能为力,只能在王后面前感叹时运不济。如今要造巨弓,射神龙,无异于痴人说梦,可他作为齐国百万国民的领袖,总该为子民寻一条生路,一味的来这座奢华的神庙求神拜佛,令他越来越相信––眼前的一座座神像不过是一堆色彩斑斓、毫无用处的泥塑而已。
齐王走到了昊天上帝的神像面前,仔细端详了许久,鼎中供奉的牛羊已被煮出了浓稠的香味,这已是邙山上所能找到的最后一点肉食和柴火了。齐王闻到了肉的香味,又闻了闻自己身上早已馊了的衣服的味道,不禁抬头对着神像轻蔑的笑道
“昊天上帝,你睥睨天下,为何不睁开眼睛看一下,你的子民正遭受怎样的苦难,或许你高高在上,从未在意过一群蝼蚁的感受吧”
说罢齐王转过身来,长叹了一声道
“将贡品撤了吧,分发给附近灾民,虽然杯水车薪,总比在这里烂了好,若是上天有灵,我想神也不会拒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