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有人问你粥可温？
春祭期间，人们用隆重的仪式祭祀，希望在接下来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虽然三城之间经常互相来往，但毕竟听风阁位于交界之处，平时人烟稀少，没有春祭期间的热闹样子。
所以顾寻想要真正的参加到春祭之中还要前往三城中的一个。
略微思索了一番，顾寻决定前往明城，只是因为他认为明城可能会带给他更多有意思的事。
来到明城，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里的热闹气氛。
街道上人头攒动，街边小贩的吆喝声夹杂着行人的交谈声，人声鼎沸，属于是可以让社恐窒息的场面。
小贩们趁着春祭时期抓紧售卖自家商品，少男少女也趁着春祭期间出来见见世面，遇到对眼的还会互相赠送玉佩，客栈酒楼处人流络绎不绝，青楼上女子们正嬉戏着趴在护栏边往下观望着整条街道，整座城因为一个春祭而热起来。
顾寻混入人群之中，顺着人流而行。
本想顺着人流逛吃逛吃的顾寻却突然被一阵声音打断。
“小兔崽子，别跑。”
身后传来小贩的叫骂声以及人们的惊呼声。
刚转过身的顾寻被一个小东西重重的撞了一下。
低头看去，原来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浑身脏兮兮的，脸上黑黝黝的，怀里还抱着一堆馒头，旁边还因为摔倒而掉落了几个馒头。
小孩子晃了晃脑袋，重新站起来刚要跑。
就被人从后面揪住后脖颈拎了起来。
“小兔崽子，还跑，你挺能耐啊，来抢老子的馒头，一次性还抢这么多，咋不撑死你？”小贩说道。
小孩子怀里还是死死的抱着馒头，死命摇晃着身体，期望能够逃脱魔掌。
看着面前被提溜起来的小孩子和骂骂咧咧的小贩，顾寻说道：“诶诶，这位小哥，别生气，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何必如此为难一个小孩子？”
“为难？你这人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没看出来这小兔崽子偷我馒头吗？他要是一次小心的只拿一个也就算了，看他可怜我也不和他计较了，结果他一次性拿了一大堆，你看他怀里，都快放不下了，这小兔崽子。”
小孩子听着他们的谈话，感觉到自己是跑不掉了，于是也不再摇晃，只是低下头，不看他们，怀里还是死死的抱着那堆馒头不愿放手。
看着小孩子的样子，顾寻笑了笑，“这样吧，这孩子拿了你多少馒头，我帮他付了。”
“你这么好心吗？那行，一共是30文钱。”
顾寻取出钱来，递给小贩。
接过钱的小贩脸色明显变好了很多，他把小孩子放下，“这次有好心人帮你，就放过你了，别让我抓到第二次！”
然后小贩就数着钱走了。
被放下来的小孩子在捡着地上的馒头。
顾寻刚想伸出手去碰他，就被他躲了过去。
他深深的看了眼顾寻，转身跑了。
顾寻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了空中，随即收回手看了眼跑远的小孩子，不再理会，继续逛吃逛吃。
本来也只是一时起意，既然现在他跑了，那就索性不用理会。
镜头转到小孩子这边，离开了顾寻的他，怀里抱着那堆馒头一路小跑的向着城外而去，真好奇他哪来这么好的体力。
然后他就摔了一跤，怀里的馒头散落一地，灰头土脸的他站起身晃了晃脑袋，拍了拍自己的脸，把馒头一个一个的捡起来，随即继续小跑着前进。
过了不知多久，小孩子来到了城外的一个破庙处。
整座庙破败不堪，但奇怪的是却没有蜘蛛网之类的，干干净净的。
他进到破庙里。
原来庙里还有一个老婆婆，旁边还放着一根树枝，老婆婆坐靠在墙根处，浑浊的双目不知看向何处，整个人暮气沉沉，行将就木，仿佛不久于人世。
小孩子赶忙冲到她面前。
“奶奶，我回来了，我还带回来了馒头，你快吃啊！”
说着他还抓起怀里的一个馒头递到她的嘴边。
只是因为他在路上摔了一跤，许多馒头都沾上了灰尘，脏了。
他赶忙又从中挑了一个稍微干净点的，递到她的嘴边。
“你快吃啊，你怎么不吃呢？奶奶！”小家伙的声音逐渐带有哭腔。
“傻孩子，奶奶不饿，你吃吧。”奶奶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奶奶的声音很沙哑，沙哑到难听，就像刀片划在玻璃上一样，但她已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了。
“奶奶！”小家伙死死的抱着老婆婆。
“小蝶啊，奶奶可能要不行了，以后你一个人要注意安全，不要轻信别人的话，但当别人真心待你时，你也要以真心回报，还有啊……”
“奶奶真的很想再多陪陪你啊，陪你长大，看你嫁人，要是可以，奶奶还想帮你带带孩子。奶奶真的很舍不得你的。”
奶奶如此说着，还想伸出手抚摸一下小家伙的脑袋，只是终究还是没能摸到，就放下了。
小家伙知道，奶奶已经走了，已经死了，她知道谁都会死，可能这次是他，下次是你，她知道奶奶会死，但她舍不得奶奶，从她被奶奶捡到时起，她的世界就只剩下奶奶一个人。
奶奶还没看到她长大，还没看到她嫁人，相夫教子。
奶奶死后，她的世界就只剩下她自己，再也没有人陪她玩，陪她闹，陪她去逛庙会，也没有人关心她是否吃饱了，是否穿暖了。
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她伏在奶奶的身上，把奶奶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脸埋在奶奶的怀里，大声的哭泣着。
只希望奶奶能听到她的哭声，然后醒来，抚摸着她的头顶，轻轻的安慰着她。
整个破庙里静悄悄的，一个小孩子伏在一个老婆婆的尸体上，旁边还散落着一堆脏了的馒头，房梁上回绕着小孩子的哭声和那时不时吹过的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