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老夫神机妙算啊
“也不算是恩怨,是……儿子先前心窄了。”
张掌柜念着苏虞救了自己母亲倒未半分犹豫,直截了当地承认了自己先前的行为。
张母见状不禁疑惑问道:“这话如何说?”
与苏虞之间的事情经过张掌柜不加渲染地如实告诉了张母,他这人极其孝顺,尤其在自己母亲面前从不有所隐瞒,因而一问便说。
张母闻之默了片刻,忽地抬手打在张掌柜肩膀一巴掌,惊得张掌柜连忙安抚道:
“娘您莫要动气,儿子晓得是自己不对,之后再未对那女子行不堪之举了。”
“你还晓得自己做的那些是不堪之举?”
张母气瞪着张掌柜,而后别过脸不去瞧他,“我平日总教你做人要本分,你倒好,背地里对付人小姑娘,做生意有竞争本就平常,你不想着想想法子留客倒将心思歪到天边去了,结果呢,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叫为娘怎么说你为好?”
张掌柜老脸一红,垂眸叹道:“娘说的话我都记得,当时不知怎得就嫉妒心上头做下了错事,之后想想的确没必要。我的酒多是散称,多少都卖,她则是整坛按斤卖,我那些散户也多是买不起她那整坛子酒的,因而该来我这买的依旧还在我这买,那些去她那买酒的也时不时还会来我这,总体上与之前也没差多少,只怪我心性不稳一瞧客人都往她那去便慌了神有了嫉妒之心,唉!”
张母回过头看着张掌柜语重心长地缓缓道:“你能晓得便好,弯路走了只会害人害己,万不敢再那般做了。娘明白你并非是真的嫉妒那姑娘,你是担心自己赚不了钱了玉儿在夫家会被欺负,可儿啊你也得想想,就算你拿钱为玉儿做足了势,她那夫君一家子是何德性你又不是不知,不会对玉儿有丝毫偏宠,更不会有对咱家有半分感激,只会用玉儿当借口想着法的要钱,你当玉儿不被夫家休弃便是为她好吗?哪怕咱家的名声,玉儿的名声再重要,但她是你的女儿,你是想要她为了名声继续在那满是腌臜的家里郁郁而终,还是想她似从前那般活的自在些?”
知子莫若母,他的真实心思被张母一语道破,张掌柜不知不觉眼眶微红,放在腿边的手也紧握成拳,“娘,我省的,容我想想法子先将玉儿接出来。”
他母亲年纪大了,所以很多事他没有与她说。
他拼命赚钱的确是为了不让玉儿在夫家被欺负,但更多的是想为她以后铺好路,并不是怕她被休毁了自己和这家里的名声所以才使劲给她夫君钱好叫他留下玉儿。
况且名声没了便没了,换个地方没人认识他照样能养活他们一样,可那家人无耻压根不放玉儿走,他只恨不得叫那一家子消失,然却不能,若他出了事,这个家便完了……
“唉,好。”
张母心急却无能为力,但也知张掌柜的难处,因而也没有过多催促,“细细斟酌好再说,不急,不急,料想那家人为了钱也不敢真对我玉儿太过分。”
话毕又是好一阵叹息,她拉起张掌柜的手不知何时早已红了眼眶,“你说当初那么好的孩子怎么忽然就变了,可怜我们玉儿那么好……”
张掌柜沉默半晌,压下心地翻涌的情绪,“娘,人心难测无法预料,不说这些了,您受了伤快躺好歇着,万事有儿子在,您莫担忧。”
“嗯。”
张母伤着本就身子虚弱,又说了这些话费了精神,确实累了,便点了点,在张掌柜的搀扶下躺好,闭眼前又不忘叮嘱道:
“儿,下次见了那姑娘再好好与人致声歉,她一姑娘家小小年纪出来卖酒定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都是可怜人儿,你万不敢再欺负她了。”
“儿子记住了娘。”
从房间里出来,张掌柜去了账房低头在账本上看了许久,再抬头时,他盯着桌边放着的水果盘上的雕花果刀渐渐出了神……
与此同时,贺氏私塾……
贺夫子与贺夫人为最后一个学生打好饭,两人看着坐成一排排认真吃饭的孩子们眼含笑意,时不时地唠上几句。
待看到孩子们吃的差不多了,贺夫人从厨柜下边拿出苏虞送来的那些东西,然后拍了拍手,房间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她笑着道:“孩子们,今儿有零嘴哦,待会儿师娘会一个一个地给,不要着急,不能抢,能不能做到?”
孩子们皆满眼冒光,异口同声道:“能。”
贺夫子瞅了那一袋袋东西,意有所指地低声问道:“又在门口拾的?”
贺夫人抬眸扫了眼杜如阳与杜如月,点了点头,“待会说,你先帮忙一块发。”
“哼,说的好像我不帮忙似的”
贺夫子傲娇地吹了下胡子,对自家夫人把自己放在后边表示抗议,奈何人家斜过来一个眼神便认了怂,笑咪咪地稍稍弯腰从她手中接过两个袋子,讨好似的眨了眨眼,“这就去,这就去。”
贺夫人不搭理,转脸换上笑,拿上东西便走向了孩子们。
不大一会儿,吃完饭的孩子们兴高采烈地用衣服兜着各种小零嘴跑出了房间,贺夫人一边收拾着桌上的饭碗,一边对贺夫子道:
“贺老头,上次送东西的人儿她今儿放门口时正好被我撞着了,你猜是谁送来的?”
贺夫子烧着洗碗水,一脸淡定地回:“那两孩子的姐姐苏虞呗还能有谁?”
贺夫人愣了下,停下手中的动作好奇不已,“你怎会知道?”
“老夫神机妙算啊!”
贺夫子满脸得意,看向他夫人的眼神中甚至还有几分嘚瑟。
贺夫人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两下桌子,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贺夫子,“明儿你做饭。”
“哎呀,跟你开玩笑呢夫人,我只会洗碗哪会做饭啊!”
贺夫子总喜欢逗贺夫人,次次逗次次被拿捏还得反过来去哄,用贺夫人的话来说欠的慌,可这也不失为二人之间的乐趣,各自都晓得对方的性子,因而相处得极为有趣感情又好。
贺夫人拉过板凳坐下,笑容温和无害,“好说,我教你,正好我也来过把当夫子的瘾。”
贺夫子看到那笑后背一凉,想起年轻时被自家夫人各种压制支配的恐惧,随即讪讪一笑,屁颠屁颠地过去给捶起了背,“不了不了,夫人每日随我在学堂忙活已经够累了,再让你操心我我会心疼的。”
他倒不是怕做饭,而是做饭与他相克。这些年为了哄夫人开心林林总总也做过三次,结果三次将锅给炒烂了,被夫人丢去她娘家亲自盯着手把手教制锅,当时惨极了,那当铁匠的岳父大人看岳母的眼神都变得柔情起来,估计是生怕岳母也照着夫人学,毕竟岳母曾女承父业当了好几年杀猪匠彪悍极了……
“一把年纪了说这话不害臊。”
贺夫人肉眼可见的脸红起来,眸子染上浅浅羞涩,假咳两声转移话题道:“别贫嘴了,好好说话,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贺夫子挑了挑眉,心知自家夫人哄好了,笑低下头,解释道:
“我这里的学生来最短的也就杜家那俩孩子才一月,旁的至少也有四月了,你可见那些日子有人送东西来不标清楚的?且重点是……”
说到这他停顿下,故意卖起关子,贺夫子听得正起劲,见他停下来晓得这人皮又痒了,反手在他放在自己肩膀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回头仰脖瞪他,“继续说。”
贺夫子嘿嘿一笑,凑近贺夫人,“重点是我那会子瞧见夫人看杜家的两孩子了,便猜测是她们姐姐送来的,就她不晓得标名子。”
贺夫人失笑,“就属你聪明是不?是他们姐姐没错,不过你有一点猜错了。”
贺夫子懵,“哪一点?”
“人姑娘是故意不写名字的,为的就是让我们将东西平分给所有孩子。”
贺夫人提起苏虞眸色柔了又柔,对她皆是好感,“人记着你那破规矩都不让我告诉那两孩子她来过,真是一家子都极懂事,让人瞧着都欢喜。”
大约那姑娘心疼自家弟弟妹妹想叫他们吃好的,又怕单独给了惹得其他孩子嘴馋带来不好的影响,索性便啥也不写随她们处置了,顾虑周全得都不似她那个年纪,也难怪她能做生意。
贺夫子下意识地认同自家夫人的话,后知后觉不对劲,猛地抬起头愣道:“啥?啥玩意?破规矩?夫人你欺负人,怎么就是破规矩了,你说,你说。”
越说越委屈的某人也不给贺夫人按肩膀了,一屁股坐在她面前,跟个老小孩似的要说法。
贺夫人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敷衍道:“行行行,好规矩好规矩,我说错话了成不,一天天的注意力全用在杠我上了是不?”
“不敢不敢,夫人早这么说我便不那样说了。”
难得被顺着来的贺夫子像是被顺了毛的小狗憨憨露出笑容,歪头看着他夫人笑眯眯道:“看那两孩子平时的模样便能看出他们姐姐的品性,夫人喜欢她情理之中,你没问问她为何这些日子不出摊?”
本以为她日日都摆摊所以之前买的少,哪知等他喝完再去时再看不到人,也不知是换地方了还是不摆了,他这也只能去跟郑员外那蹭,可没少被说呢!
“嗐,当时忙着去买菜没顾上问。”
贺夫人也有些惦记苏虞酿的果酒了,自打她夫君那次带回来给她尝过后,她便被那味道吸引,也时常叫他出去买酒时稍带些,只不过她平日里太忙没空去倒真遇不到了。
忽地她想到啥,不禁拍了拍贺夫子的大腿,“过几日孩子们休息,左右你每次收了新学生都会在头一月休息日去做家访告知孩子们学习情况,那不妨顺带买些去去你那酒虫。”
贺夫子一听眼睛都亮了,快速在自家夫人脸上吧唧一口,然后生怕挨打似的迅速弹开,又跑去锅炉那,“夫人说的是,我去买酒,哦不,我去家访。”
“嘿嘿,我的,还有夫人的。”
后边那句贺夫子是乐的不自觉得嘀咕出来的,满脸红晕的贺夫人无奈又想笑,瞥了一眼乐开花的贺夫子,摇了摇头,也笑着嘀咕了一句:“没白当祖宗一样供着。”
仔细瞧那双已不怎么清明的眸子中却满满都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