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下辈子,别再干这个了
“铛”“铛”两声金石响起,两名五品武者心中大凛,俱是惊骇不已。
这是五品铁骨境武者方才拥有的护体真气!
刀剑还来不及收回,伴随着一声清亮的剑啸,一道耀目剑光在眼前一闪而过。
那剑客脖颈一凉,似是思绪都被这一剑斩断,这一瞬,脑海之中一片茫然,下意识低头去看那道剑光切过之处,脑袋却是向前一歪,直接从脖颈上滚落下去。
眼前最后的画面,是身旁那刀客的无头尸体。
一息之后,躯干倒地。
这一剑,直接破开护体真气,将两位五品武者的头颅削了下来!
最前方的五品铁骨境武者尚且如此,他们身后十数位六七品武者,自然也是不能幸免。
由于高矮姿态各不相同,他们被从不同的部位以相同的角度切成两半。
死亡只在一瞬之间。
萧逐凤一剑挥罢,身体摇摇欲坠,晃晃悠悠几息过后,单膝跪倒,以剑拄地,仍是不能保持平衡,最终向后坐倒。
方才胸前中剑腰间中刀,饶是有真气护体,五脏六腑也是震颤不已。那一刀一剑过后,萧逐凤心念一动,撤掉全身护体真气,全数灌注墨阳剑锋,动用儒道之力,诵一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倾其所有,一剑挥出。
这是今夜最后一剑。
这一剑,不成功,便成仁!
再次使用儒道之力的反噬来得澎湃汹涌,想是那“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剑诀太过霸道,受伤之重,连大口喘气的力气都已没有。
萧逐凤轻轻喘着气,喘息稍大,便扯得这千疮百孔的身体撕心裂肺地疼。
他坐在地上,轻声将那首诗的下半阙吟诵出来: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可当被切成两半的黑衣人悉数倒下,竟还有一个身形消瘦的黑衣人立在远处。
……
张二狗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可张二狗的爹说名字贱,好生养。
父子二人果然就从多年前的那场饥荒中扛了下来。
那年大荒,五岁的张二狗已经整整五天粒米未进,发起烧来,烧得神志不清。
向来健壮的父亲也饿得骨瘦如柴。
那天夜里,父亲突然端着一大盆肉走了进来,父子俩大快朵颐。
那是张二狗至今都忘不了的味道。
只是那天过后,张二狗的母亲再也没有出现过。
吃完那盆肉,恢复了力气的父亲每日白日出门,夜晚就能带回一大盆肉来。
后来张二狗养好了身子,父亲带着张二狗落草为寇。
张二狗依稀记得,二人走得那天,整个村子好像特别安静。
他们是都饿死了么?
他们的爹爹找不到肉么?
父子二人走南闯北,张二狗的父亲心思缜密手段狠辣,逐渐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声。
七岁那年,利用张二狗人畜无害的孩童外表,父子二人设计毒杀了鱼龙帮的副帮主,从他身上搜出一套秘籍。
父子俩没日没夜地修行秘籍,父子二人竟先后踏入七品炼体境。
再后来,对穷乡僻壤里的匪患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朝廷突然组织大批兵力清剿绿林,父子二人没过多久便落网了。
父子二人根本数不清手上沾了多少人命,理所当然的死罪。
临行前一天,有皇宫内官来到狱中,给了二人两个选择。
其一,明日午门砍头。
其二,替皇上杀人。
当然要选二。
内官当即将二人带到宫内,父子二人才发现,这里七品以上的江湖草莽已有数百人之众。
内官择优选取百余人成团,每次行动,皆着黑衣。
干得都是刀剑舔血的买卖,黑衣人死得很快。
每次有多少人死了,就从其余人选出等同人数补上。
日夜操练,昼伏夜出,不知杀了多少人。
每次行动,都会得到一大笔赏钱。
张二狗的父亲一直嘱咐张二狗藏拙,不让他参与行动,张二狗虽有意见,可不敢忤逆了父亲。
可前段时间围杀一名四品浩然境武者,黑衣人死伤过半,给了张二狗递补入队的机会。
围杀四品武者那次,每人足足分了八十两!
而这次的目标仅仅是一名六品驭气境武者,赏金却达到了令人瞠目的两百两!
两百两!
活了十七年,张二狗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一笔钱!
一个六品武者,面对由数百名穷凶极恶的江湖草莽组成的训练有素的杀人机器,怕是连哀嚎声都发不出来就要被碾碎!
这二百两,挣得可真容易。
可今夜眼前发生的事情,远远超出了张二狗的认知。
当那道剑光闪过的那一刻,父亲将张二狗拖到了自己的身后。
剑光闪过,张二狗眼睁睁看着父亲被斩成两截,一息之后,血水才从平整的切面上喷射出来。
那可是连五品武者都反应不过来的一剑啊……
如今整个朱雀大街街道上,还站着的人,就只剩下张二狗一个。
张二狗看着数丈之外浑身浴血的萧逐凤,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油然而生。
不,他绝不是六品武者!
六品武者绝不可能有这样的能耐!
他,他不是人……
他是来自地狱的吃人恶鬼,是替自己亲手杀过之人索命的修罗阎王!
张二狗握剑的手颤抖起来。
见张二狗竟愣在原地,萧度急道:“杀了他!赏金千两!”
萧逐凤抬眼望向张二狗,目光中是冰冷的杀意。
张二狗浑身颤抖得愈发厉害,终究没有刺出那一剑的勇气。
萧度歇斯底里:“放箭!射死他!”
隐匿在高处的弩手将神侯弩对准了萧逐凤。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远处有一骑奔袭而来。
恭亲王瞥了来人一眼,骂道:“刘常山,给你半个时辰安顿家人,你他娘的是一刻也不肯早来啊!”
四品武者刘常山。
萧度面露颓丧,将藏于右掌的传送法器白玉捏碎。
下一瞬,人已离开朱雀大街,传送至皇宫之内。
二十名弩手收起神侯弩,匆忙退场。
刘常山纵马奔袭,一剑将张二狗头颅削掉。
萧逐凤松了口气,望着摇摇晃晃倒在地上的消瘦少年,喃喃道:“下辈子,别再干这个了。”
此时雨势渐小,这场深秋的凄风苦雨,终究没能冲得尽朱雀大街这一地的猩红。
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
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这一夜,发愿弑君入立命,雨夜吟诗塑铁骨……
萧逐凤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