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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什么是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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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锁着的门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是生,另一个是死。

    事情的发展方向逐渐迷离,令人找不清源头。贺寻澜站在门外,难以描述的苦涩,他忘记自己的身份了,竟然连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也救不了。

    他没能送他一程,那就让记忆停在火车里。

    那个少年只是比所有人更早到了站,所以先下了车以这样的方式。

    ……

    庄园里的私人医生替他全方位检查,在确认各个指标都正常之后,还是开了张单子给她,表示只是轻微的不良反应。

    贺寻澜知道他摄入的量不大,所以表现的现象不会有太大影响。但是陈宇会有这么大反应以致死,他觉得事情有蹊跷。可他也不能张口就问,因为现在的情况显然不值得他去冒险。

    陈宇的后续,他无从得知。

    其他人各怀心思回了房间,贺寻澜跟在屠辛后面,他知道她想找个地方能让自己冷静一下。

    天气很冷,庄园里的人堆起了篝火,他们围绕在那相互取暖。

    屠辛找了一个空地坐下来,在寒风中把外套脱下,随手丢在一旁,盘着腿任由风肆意吹打。

    贺寻澜蹲下来,坐在她的另一侧。

    白寒也好,陈宇也罢。

    他的印象里他们都只是匆匆的过客,见过太多人,往往没能在他脑海里留下几个。他想起剩下的江夺,又想起她口中那个所谓的哥哥屠放,再往下他没去想了。知道的越多似乎危险越大,下一个会是他嘛……

    “我有的时候也会羡慕你,我的先生,从你的恩师说起,我和宋徽了解过你。先生刚毕业就跟了局里最大的官,接了几年来最难办的案,他似乎把所有路都给你铺好了。”屠辛忽然开口。

    贺寻澜侧过脸来,眼底有些忧伤。

    恩师的死是他造成的,她突然提起可能也是想和他产生共鸣。陈宇的死,江夺的行为,屠放的疯狂威胁着。如果能一次性都帮她解决,或许她也就不会承受这么多。

    贺寻澜觉得自己的想法挺偏激,但抛弃自己的身份他也可能会和她一样。

    “我们很像,不过区别就在,你还会动恻隐之心。”屠辛捡起地上的石头,丢掷着,让头慢慢靠在他的肩膀,“宋徽走前还说,要把我介绍给你,可惜他没法说了。”

    过去的种种,有好有坏,但在她心里留的太多是遗憾。

    “噼啪”柴木燃烧着,带火星的木屑被风吹的扬起,往她脸上冲,他掌心一挡给她遮住了。

    “告诉我江夺把枪抵着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躲?”贺寻澜指尖从发梢往下,勾住她的发带,一用力黑发散在肩上。

    她见着零星的火光,想起了很多事情,不轻不重地说:“先生,其实我真的很累了……”

    那是几十年前更早。

    那时的屠辛是个残次品,和现在相比只是个杀人工具。她从小被家族送到这个组织里,姜哲宇将她一手带大,同时她也是他“鸠”计划实验的第一人。每天都会被不同的人注射新药,看不见的双眼观察记录她。

    后来实验的样本越来越多,被折磨的人有的疯了,有的沦陷而死,还有的和她一样,在见不着光的房间活了下去,因为杀了一房间的人,疼痛和血的味道成了解药。

    那时她救了一个女孩,叫江研。

    在最阴暗的监狱里,她的手被铐了起来,身底下满是血在往外渗。

    “带我走,无论去哪。”她眼里祈求着,倔强又顽强,“或者现在杀了我,可我还有个哥哥,我不想死了就留他一个人。”

    江研说这话的时候,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会跌入的是另一个炼狱,但至少还会有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屠辛后来答应了,带着兄妹俩进了组织。

    不过这个行为触及了组织的纪律,那天的药疼了数倍,她几乎被压的喘不过息,差点就被房间里的人侵犯了。

    在出房间之前,兄妹俩撑着她,刀锋相交,枪鸣不断,还有药效一直不断造成的眩晕。

    等她眼前清晰的时候,姜哲宇和她说,他改变主意了,并胁迫她成为他的女人。她那时是第一次妥协,为了那两个还能有地可去的生命,再后来她被安排和江夺出任务,江研调到了另一个组。

    他们搭档了很多次,每次任务一结束都会去找江研。她总是笑着见她,身上总会有淡淡的栀子花香,手腕上却时常出现红痕。

    她最后一次接的任务是个人行动,派给她的人不多,解救出人质,带回“鸠”的原料。

    在残酷的血洗中,她完成了任务,也意外见到了江研。栀子花香充斥着血腥的场面,她身上到处泛着紫和红斑,痛苦不堪却还是在笑。

    她架着江研想离开,可江研从她身上抽出了匕首,就一寸一寸往心里扎。

    “要替我好好照顾哥哥啊。”

    那是江研最后留给她的话。

    屠辛眯着眼,见已经熄灭的火光,抬头看着贺寻澜。

    “先生知道当年我杀了姜哲宇,她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屠辛站起身,风扫的脸有点泛冷,她话音很轻,仿佛在说什么可笑的事,“他说,爱可真是个奇妙的事情。”

    像他这样的人居然能说出这种话。

    不过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找了借口。就像当初,屠辛查到他所谓的“鸠”计划是为了用药物控制人的精神,除了牟利还能发掘人的性能。

    她得到证据的第一时间和宋徽商量,事情发展超乎他们的想象。姜哲宇把所有与计划相关的东西都彻底抹去,留了最后一针在宋徽身上。灾难来的太快,组织基地的空气高浓度飘散着各种气息,失控的指标达到顶峰。

    敌人,朋友,搭档。一时间除了解脱,没人能逃离。累累尸骨和涓流鲜血,无法超脱的灵魂在她心中烙印。

    到清晨,两人挤在一张床上。她依偎在他怀里,他看着她入睡。

    次日的光投射进来,昔日的黑暗有了方向。

    在贺寻澜的角度里,能看到她浓密的睫毛紧闭着,手还是这么的不老实,搭在他皮带扣上。

    屠辛一动身子,连带着手继续往下:“先生,怎么一早就有这么大反应?”贺寻澜一听浅笑,手滑下去托住她的大腿,将她提到腰腹间,“太太怎么一早就喜欢调戏我?”

    他的舌尖从她耳垂到锁骨,又不断吮吸着:“我亲爱的太太,你有没有想过……和我有个孩子。”他的手掌从胸口慢慢往下,微小的力道抚在她腹部。

    他说的字字句句,让她恍惚。

    “孩子吗?”会有吗?

    “没想过,”屠辛语气很冷,“我说过的,即便是有,他一生下来可能就会没有母亲。更不幸的被追杀,被利用,他不该这么早承受。”

    贺寻澜的眼神晦涩。

    他想起在庙里,对着佛祖祈的那个愿。

    无论结局是什么,他愿意用命去救赎他的太太,这朵长在地狱里的曼珠沙华。

    屠辛侧身下床,结束了他们短暂的拥抱和亲吻,套上了干净的衣物和黑色外套,浅浅在他脸上留了个印记:“我给你准备早餐去,你可以多睡一会儿。”

    贺寻澜伸手再次摸着她的发梢,有些不舍的放开:“那我有口福了,不要让自己累着了。”

    屠辛点了点头,脚步轻快下了楼。

    然而贺寻澜并不知道,在他等待的过程中,楼下的同事们正准备上来抓他的太太,倒是意外看人直接下来。

    项呈在里头挺无奈的,求了各位通融,怕动静大了给楼上那位爷给惊动了。

    项呈走过去,刚想伸手,转头又想到贺寻澜,手一下给缩回去了,他清了清嗓子:“你这事我压不住,这半路死了个人,他们要查我也拦不住。而且……你家那位要是知道了估计啥都查不出。”

    命案还是要有个交代,给逝去的人一个可以安息的寄托。

    屠辛没说话,脚步跟着他走。

    “你反应也可以,我还怕要是闯上去,一下见到贺长官,那心理阴影面积可不是一般大了,”贺寻澜想了又想,补充问了一句,“我刚看资料,那陈宇只有十八岁,你应该也下不去这个手啊。”

    屠辛坐上车,闷声随他们离开庄园。

    那堵高高的墙挡住了所有的风景,她在想,要是先生知道自己被带走了,会不会一股脑就冲上来问他们要人。

    车子穿梭在热闹的街市中。

    街上像是赶集,老人、小孩、妇女,人群熙攘,商贩向他们展示着,一个劲在吆喝。

    太过于喧嚣。

    ……

    车内,项呈和几个带有枪的警察并排坐,屠辛在他对面。项呈略微带了点架子,换种稍微正经的语气说:“还有件事,当初姜哲宇答应作警方明线时,给他配了个人当助手。明面上是协助双方,实际插在你们组织的眼,主要任务是监视姜哲宇,据说已经很多年了。”

    “是吗,很多年了?”屠辛并不意外,甚至还想听他说下去。

    项呈眉向上一挑:“但随着你们组织换了主子,他的任务也变了,变成了监视你。”

    屠辛托着下巴示意他继续。

    “原本这些琐事那人都不会上报,但是现在不一样,出了人命。虽然你们组织和我们警方已经彻底断了合作关系,但是否有违法违规都归我们管。不能像以往,杀了人只要请示就行,那是在我们批准了的情况下。”项呈说的有点口干舌燥。

    屠辛握着他递过来的矿泉水瓶子,拧开瓶盖慢慢喝了几口。

    项呈看着她“咕噜”喝了几下,舔着唇角又说:“白寒的死我和其他几个警员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这事我很快和他们一起连同犯罪团伙那个一块儿结案了。但陈宇的死太突然,尸检都没有的情况下,你还派人立刻转走,这一系列行为是不符合规矩的。那个人就上报了上级,上级发了命令绕开贺长官,让我带队,带你走。”

    “这并不重要,毕竟我都和你们走了。不过,那个人是谁?”屠辛听出了名堂,揪着重点直接发问。

    是江夺?屠放?还是林暮深?

    跟了这么久,又能监视到她的,除了这几人她实在想不到别的。

    项呈觉得这种捅刀子的事,他开不了口,一个监视了她这么久的人还要在她找“内鬼”关键时刻,给她插那么一脚……

    车子缓缓行驶,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洋房里。

    她下车,周围的警员散开来。

    有人踏着阶梯而下,看起来有点岁数了,那刑警走到她面前,一开口就打了声招呼:“你好。”

    屠辛下意识和他握了个手,侧半个身子看着他身后的那人,眼底还泛着青色的女人,现在却换上了一身警服。

    林暮深被看的只是笑了笑,不自觉摸着耳垂。

    屠辛一言不发,就随他们进屋。

    一个很朴素的桌子摆在中央,显得和周围的装饰格格不入。

    那人坐下后,示意她坐下,脸上挂着慈善:“按规矩办事,只是问几个问题,不用紧张。”

    项呈和林暮深也在审问的范围内,毕竟这事他们也扯了一些内容进来。

    屠辛一拽椅子,腿一迈,扫了几眼旁边的两人,他们很快也坐了下来。

    有人在外头巡视着,里头的气氛慢慢凝重。

    那位刑警握着笔抬眼看项呈:“你怎么会接触到屠辛的?又怎么认识的?”

    项呈若有所思道:“很早之前,奉命调查一个特殊的犯罪团伙。为了有一个方便的身份,混迹在黑市里得到能隐藏的身份。然后近些日子得到命令,突然让我接近屠辛。”

    “你知道她来n国做什么,知道她为了什么吗?”

    “这完全不清楚,我只听安排,其它的不管,”项呈一副问我也不知道的态度,“我顶多知道她要夺一批货,有点恩怨解决,毕竟这类人仇家不少,顺手捣毁了犯罪团伙的老巢。剩下的我就一运货的,其它真没了。”

    “既然完成了,为什么不走归队呢?”那刑警显然有所怀疑。

    “这个嘛,”项呈顿了一下,“我这不半路还知道她身边跟个我们的人,而且还是个女的,这龙潭虎穴的,我也想怜香惜玉。”

    项呈脸上有点痞相。

    刑警没问下去,转个对象林暮深问:“那你怎么会接触到屠辛的?又怎么认识的?”

    林暮深很平淡地说:“从我记事起,队里把我安排进他们组织,在姜哲宇手下做事,起初是监视他。但他命短,组织换了头目首领,于是我接到新命令,监视她。”

    “你知道她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吗?”

    “不是很确定,还在摸索,”林暮深语调没带任何起伏,“组织里似乎有个她亲近的人意外死亡了,而且和那个犯罪团伙有关。当年她解救完人质,血洗了那个集团。但那之后犯罪集团仍在运作,屠辛可能是来处理的。”

    “按你这话,她来是为了那个人报仇的,连带端了一个犯罪团伙的老巢?”

    “不见得,那可能是个障眼法,”林暮深思考了一会儿,“过去那桩死案里,很悲惨死了很多人,而且她处于被迫无奈杀了很多人,都是因为有内鬼导致的变数。”

    刑警一听立马提起了警惕:“那她是为了查内鬼,结果布了个局,框死了……”

    “可能吧,我不清楚。”林暮深有点犹豫。

    有脚步声走进,那人一停俯身在刑警耳旁嘀咕几句。

    是总部来的电话,让他们注意审问进度,不要轻易下决定,最后由他们来。

    那刑警感觉到了背后的压力山大,将注意力集中在屠辛身上。

    那些残存的信息还是来自那桩死案,现在突然真人就摆在面前,不得不说看久了容易陷到她眼眸当中去。

    刑警调整了坐姿,咳嗽几声准备提问。

    “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给那个死去的人,一个交代。她对于我很重要。”屠辛见他吞吞吐吐,干脆就直说,“不例外,我报了仇不解气顺带炸了一下。”

    “嗯。”刑警点着头,笔没再敲下去,“那你从n国到这里是为了?”

    “我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

    “这就不好透露了,每个人都会有七情六欲,这是人之常情。我想,来段异国情缘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给我去打发着枯燥无味的生活。”屠辛捏着瓶子,见瓶中晶莹的水勾勒出她的轮廓。

    “白寒的死,我同样接受不了。她临死前还为了你们的职员挡枪,你们也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屠辛嘴角微扬,看着眼前的刑警,官职应该挺高,不过和她先生相比还是低了些。

    “那是当然。”刑警保证道,“白寒是在协助警方的配合下,不幸殒身。对此我们专门将她录入案里,保证她的清白。”

    “那陈宇……”屠辛话没说下去,眼眸低垂。

    外面的巡逻脚步也不动了,一旁在记录的人笔也顿住了。

    所有人都秉着气。

    “我很遗憾,我跟他也只有几面之缘,不是很了解。”屠辛很冷静,“至于你们问的尸检,我觉得你们也该清楚,我很多疑不会信任身边人,任何人的举动都会有嫌疑。所以我派专人送到m国,那里的医疗设备更完善高效,你们想要的尸检,到时一出来我自会奉上。”

    屠辛把刑警想问的都说出了口,甚至在最后还给了致命一击。

    “另外林暮深小姐所谓的内鬼,我觉得很是可笑,都是桩死案了还怎么查,所有消息不都被你们警方封锁了。对于这种虚名的指控,我可不认同。”

    刑警哑然看着项呈。

    项呈板着脸:“别看我,她这么多疑,你还指望她和一个刚认识不久的人说这种事。”

    刑警无语又换了个人。

    林暮深很了解她,所以也留了后手,将贴在手臂内侧微型窃听器拔下来,放在桌上:“里面有录音。”

    刑警一旁的人接过然后进行解压,调试频率。难怪昨天靠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就是合着眼。屠辛一想起来就觉得有趣。

    录音里有点杂音但还是很清晰。

    整个大部分记录了江夺和屠辛的谈话过程,还有看门人的小声嘟囔。

    “我说过的,他可刚满十八啊!你究竟想怎样,难道还要一个死人开口说话证明自己?你的心就这么狠嘛!”江夺的嗓门直往耳里传来。

    “如果我偏不,就要杀了她呢?”江夺在反问。

    “你可以试试?”屠辛的话里,还夹杂枪与身体触碰的微弱声。

    …………

    众人完整听了一遍又一遍。

    刑警在等到她的开口,可她却不急不慢喝着水,直到心满意足,把瓶盖转上。

    “你不需要说明一下?”刑警还是没忍住发问。

    屠辛一笑:“说明什么呢?”

    “录音当中,江夺的行为明显是被你激起来的。你是做了什么,引起他这么剧烈反应?”刑警若有若无打量着她。

    屠辛仍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首先你应该清楚,他的心理素质差到会因为一个人的死,没头没脑迁怒他人。甚至还敢破口说要杀我,你觉得是我做了什么,还是他想对我做什么?”

    刑警一时反应到被套了圈,选择保持沉默,还是等总部的判断吧。

    对于他们的组织太复杂,简单明了去讲,前组织首领黑白通吃遭了报应,现在的组织首领刚整顿新鲜力量,虽和警方有过节,但老实本分还帮忙破案,杀的人里头不是为非作歹就是凶神恶煞。现在突然一下子指控人家……这不是明摆了硬要和他们开战,这关系岂不是就崩了。

    在这件事上,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漫长的等待,让所有人等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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