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在地狱低语
他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那种利用完就被抛弃的感觉涌了上来,尽管贺寻澜知道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她本身就像是自带的疏远和冷漠,只有在某些事情上才会特别的热情。
贺寻澜低估了自己的意志力,睡不太着,随手去敲谢梏的门。询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宵夜,谢梏顶着个黑眼圈,被他拖着拉到楼下。
眼前的大堂人满为患,简直连个落脚处都难找到。
老板忙的焦头烂额,对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嘴里就没停歇着,反反复复去解释:“我用我的良心作保证,但凡有一间房空出来,我一定给你们安排上。”
好不容易劝走了一行人,见着贺寻澜走过来问店里有没有准备晚餐的地方。
老板简直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真是佩服你们,看看都什么点了,你们这时候才想着填饱肚子。厨师长都下班去睡觉了,你们要真想也只能到外头去找找。”
谢梏揉着眼,肚子没出息地发出声响,他眼巴巴看着贺寻澜。
贺寻澜一下就明白了,这兄弟在吃方面和看美女有的一拼。他扯着谢梏往外走,身后的老板还在说些什么:“好心提醒你们一句,现在这个时局一不留神脑袋就得搬家。”
“噗”一下,大堂的灯没任何征兆地灭了。
“我天!”有人在叫喊,“这死地方怎么老是停电。”
“你也不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待在柴尔多,来这倒是活受罪了!”
抱怨声到处都是。
“我们要不先走,这乌漆嘛黑的,万一他们打起来了,”谢梏黑暗中拉着贺寻澜,他们一块从人群中挤出,跑到巷子里,“明天要是不回去,我死活也不在这个地方久待,太折磨人了。”
他们以为走出旅馆会好一些,而事实上老板的提醒倒是映证了他们眼前的景象,堪称两个世界。
夜色阑珊,街道上满是碎石,布袋沙子和杂物堆砌着堵住所有去路,不少破旧的车子守在两侧,里面似乎都是当地人。
远处的警察拿着枪,也在时刻准备着。
光线很微弱,路灯压根也没看见,几步上前就看不见人了。
他总有一种预感,一般这个时候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而且大概率还会出现点意外什么之类的。
这么想着,一只手臂突然伸到贺寻澜面前,他本能就迅速躲闪开来,没想到撞到了身后的车。
唾骂声一下接着一下,令他不得不紧抓着谢梏回头就跑,跑的没几步,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群,冲撞着,来回挤压。
两人顺势被挤到小角落里,为了躲避下一波的冲击,贺寻澜一旦发现缺口,二话不说带人就直接冲出去。幸好的是,他们还没走太远,好歹还是摸索着找到了旅馆。
谢梏刚从那个混乱的情况回过神来,以为终于能回去避难了,上手就去拉门,差点因为后劲太猛摔坐在地上。
什么情况,老板把前门锁了?
“澜哥,这地还有后门吗?”他有点带着绝望的口吻询问贺寻澜。
贺寻澜也是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的,抱着还有希望的心理,领着某个腿在打哆嗦的家伙,绕到后面的巷口。
“你们怎么在这里?”黑暗中,有人声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贺寻澜比对了很多遍,确认声音的主人,是韩语初。
“我们去外面找个地方吃夜宵,但是你怎么———”谢梏脑子开始宕机了,但嘴还是配合着动了一动。
韩语初分析现在的局势,思考怎么让两人先离开这里,再把那批刚拿回来的货和———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脖子上被架了一把刀,同时有两个人拿着枪口抵着贺寻澜和谢梏。
“别动,”话音刚落下,谢梏一个没忍住直接就跪倒在地。
一时间,没有人敢开口,谁都没轻举妄动,只是看着彼此。哪怕一片漆黑的情况下,月光还是能透着映射在这个寂静的巷道里。
嘶吼、碰撞那些与他们都无关。
谢梏嘴角都开始抖起来,一想到后脑勺被抵着的是把枪,都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听我说,那个我们只是碰巧路过的”
“闭嘴。”身后的那个人显然不为所动,甚至还不耐烦起来。
贺寻澜异常的冷静,听声大致能确认每个人的方向,只是这些人跟韩语初能有什么勾连,犯得着用枪来威胁。
他脑海中不断涌入画面,但始终都离不开那个人的影子。
她去做什么了,会不会也遇到了和他们同样的情况。一想到这里,他心情就变得烦闷,深呼吸去调节自己的状态。她既然都说过,那么一定还会回来,要试着相信她
因为这个念头,他更加镇定了些。
忽然,有什么东西猛地从上方被扔了下来,发出一声巨响。
磕到地面的碎石直接擦着他们的脸过去,谢梏哪能受得了这种刺激,一下子就喊叫出来。
其实那两个掉落的不是东西,而是实实在在的人,是浑身沾满血的屠辛和项呈。
他们双眼被蒙住,绳子捆绑在他们的上半身,然而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除了刚刚,项呈掉下来瞬间几不可闻的闷哼声,一旁的屠辛如同死人一般,安静的可怕。
贺寻澜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在失控的边缘,视线紧紧凝固在血泊中的屠辛身上。
他来来回回想着她说过的话。
该死,这女人一点也不安分,惹了点事,这种事情她是怎么惹上的!
血液在各处疯狂流窜,一直逼到心间,他实在是忍受不下去,狠狠给后头的人来上了一拳,趁对方卧倒在地。
他作势立马夺过对方的手枪,下一秒谢梏身后的人朝他开了一枪。
韩语初见状挣扎,怒吼道:“不要牵连无辜的人!”她身后的男人一愣,很快挥着刀柄,猛砸向她的后脖颈,她一时无力跪在地上。
另一个人接话说:“我也不想为难你们,可是怎么办警察已经察觉到我们了。我们总得要些人质,来协助完成这件事。放心离开了桑尼卡,我们会放你们走的。”
他说完,用同样的手法把韩语初给绑了起来,贺寻澜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你放她走,我和你们去”
为什么这么做?
是让韩语初回去找救兵?
当然不是。
是想去找她,那个受了重伤也不肯和他说实话的女人。
至于被带走后面的事情,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因为这些人看上去就和犯罪捆绑在一起。
他目前知道的是这些人捆他们不过是为了当挡箭牌,那为什么要绑屠辛,这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有人听了嗤之以鼻,贺寻澜以为是他们达成了协议,哪能想到下一秒就被推到墙壁,黑色胶带封住他的嘴,整个人被拖着走。
一路都是黑黢黢一片,腹部中枪的位置还不停往外渗血,那几人也不说说话。
途中依稀有水流声,还有犬吠个不停地,其他的他甄别不是很清晰,血流的越多他就越难以集中精力来。
到午后,他们被丢进了一个破旧屋子,还派专人去看护,除了韩语初。
等到进了一个像样一点的屋子,中年男人亲自给她松绑。
他满怀诚意地说:“我的朋友,你的未婚夫真是让人大吃一惊,竟然能伤了我的人,还跟我们谈条件。如果他愿意,我很希望能加入我的麾下。”
韩语初接过对方递来的毛巾,擦了擦脖颈:“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肖想的好。”
“是是是,比起他我更想要你。”他笑的猖狂,那副姿态让人从心底发寒。
“我记得我们约定的是,拿回我的货,给那两个偷我货的人一点苦头吃,而不是把不相干的人也给拉扯进来。”
韩语初没这个心情跟他绕圈子,“我只是个做生意的,可不想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是当然,没了你我们去哪要货。”
房间里的几个男人放肆了起来。
中年男人坐了下来,敲了敲桌子:“过来坐,别那么担心我的朋友。”
韩语初一想到刚刚被封住的胶带,心里实在是恼火,但也没能耐跟对方撕破脸来。
况且还让她看到那两个偷货的,火苗更甚了些,胆子可真不是一般大敢动她的东西。
“这也都是为了咱们的交易能顺利进行,毕竟货都能弄丢,我们也是更加谨慎,怕你还会丢了什么不该丢的东西。”
韩语初没去搭理这话,直接去引入正题:“你们还要花多久,去查我的货。”
“这至少也得来个二十四小时,你的这批货量多,也不确定质量过不过关。怎么也得在几个人身上试试,有没有效果也得观测一次。你也知道最近的动荡,不是很太平,能尽量快就尽量了。”
他弯着指节,一下扣着一下,“觉得烦闷了,我可以派几个人保护你去看看周围的风土人情,不过你的朋友得在我手里待一段时间。等结束了,我就放他们走。”
“记住你说的话。”韩语初稍微有了点安心,没有和他死磕到底。
“那两个人呢,你打算我们怎么处理?”
“看你心情,碰了我的东西也应该付出代价,生死不论。”
贺寻澜坐在草堆子里,背后是一堵墙,伤口不断刺激他的神经,以至于一直在思考有什么能帮助自己逃脱的。
他们不会动他和谢梏,毕竟挡箭牌要是没了他们也不好过———
这么想着,忽然传来了门的咯吱声,有人走了进来。
他本能去听有什么动静,那人大致屈着膝盖,有什么东西在他下腹捂着,对方按住他的肩膀。
衣服被掀开,刀口直接戳进来硬生生将子弹剜了出来,然后一股浓重的药味直冲而上。
他没有动,鼻端两侧感触到香气,类似于屠辛身上的。没想到会在这个地方,也会有人犯着同样的病症。
“剩下的交给我,你自己发病了也不知道。”对方有点略带呵斥的话语。
“正好可以试试新来的那批货,”有女人谄媚地笑,“不过这外头的男人,可真性感。”
余下的就是些调侃的话。
那人给他包扎完,匆匆就离开了。
四周又恢复到平静。
附近的脚步声换了一批又一批,他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小范围摸索起来。
刚刚那人说的货,难道和韩语初有关?为什么要防着警察,这批货究竟是什么
突然,有手指勾起了他的脸颊,剐蹭着。
这时,他不确定地皱起了眉头,可很快就确认了这个人的身份,因为过于的熟悉了,熟悉到一个小小的动作都能———
是她真的是她?
嘴里的胶带被一把扯下,他猛吸了一口气,像是对她的到来充满了好奇,没张嘴询问被一手捂住了。
他不得不承认这很丢脸,眼珠子疯狂在打转,女人似笑非笑看着他。为了消散心里的这份情绪,他手一下摁住她的脖颈贴了上去,不容置疑,肆虐席卷,狠狠地感受真实的她。
“我的心上人,你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了。”她舔舐着唇上的血珠,埋在他的颈窝旁,“可怎么办,我就是这么的迷恋着你,我怎么会放开你呢?怎么舍得把你丢在一边呢?可是你要是跟着我,会死的。”
她陷入了某种矛盾。
在问他,也在问自己。
他看不清她的神情,死亡对他来说,在几年前经历的那些之后,他不止一次想过。
杂乱的情绪让他想到了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你———”
“贺寻澜,或许我本身就很危险,没有底线,更没有仁慈。所以今天,你马上就能看到了,我生长在地狱里,饮着血成长,那通往黄泉的路上,满是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