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前世
他眼中悲凉凄怆，和尚见他已近失智，只得示意众人上前将人强夺过来。
傅景修发疯似的死死抱住人。
他不依不饶。
“别把她带走！”
他哭嚎道：“让我再跟她待会儿……”
雪越下越大，漫天大雪中他抱着人跪伏于地，看着雪花一点一点浸染上她的黑发。
他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就笑了。
晚晚，你看，原来雪落满头，也是白首。
“哇哇哇哇哇……”
一阵响亮的婴啼从他面前传来。
男人目光涣散的抬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丫抱着那个他刚才准备射杀的襁褓，凑到姐姐面前。
“姐姐，孩子你救下了，”二丫哽咽大哭道：“你说小宝是你的命，如今他活下来了，你倒是睁眼看看啊！”
襁褓里就是小宝？
傅景修愣了一下，伸手去捞孩子。
五个月大的孩子眉眼长得跟他一模一样。
这就是他和她的孩子……
他嘲讽的笑了一下。
那他刚才都做了什么？
如果地狱有第十九层，他此刻大约早已身处其中了罢。
喉中的腥甜再也压抑不住，他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惊呼：“陛下！”
意识陷入黑暗前，傅景修拼命的睁大眼睛，印入眼帘的最后一幕，是他这辈子永远无法忘记的熟悉衣角……
晚晚……
晚晚……
晚……晚……
………………………………………………
时光流转，转眼两年过去。
昔日襁褓里的婴孩已经开始蹒跚学步。
傅景修带着孩子来到皇陵，让江岸给母亲上香拜祭。
今天是景德三年十一月立冬，她的忌日。
江岸如今已经是太子。
因为幼时被人投毒的原因，他快三岁了却还连步子也还走不稳，说话也不连贯结巴支吾。
朝臣们纷纷上书让他册封新后，说江岸愚钝今后难以继承大统。
对此傅景修毫不在意。
他答应过她要让这个孩子做太子，那么这辈子即便江岸真是个傻子，这个承诺也不会变。
更何况，江岸并不傻，反而很聪明早慧。
他只是身体跟不上脑子，只要多练练，他相信他会康复的。
两父子打开皇陵入内，里面除了一堆华丽的陪葬品，就只有她的衣冠冢。
两年前明空寺的和尚把她带走了，等他醒来追过去要人，空智却说她的尸首已经依照寺规火化。
可想而知，当天若没有周智拦着，他可能会血洗明空寺。
“父皇，今天你也要在这里睡吗？”
小江岸帮着爹爹摆好贡品，皱着小眉头十分小大人的道：“天气好冷的，这里还没有被褥。”
“正是天冷父皇才要在这里陪着你母后啊，”傅景修蹲下身来轻声安抚儿子：“你母后生平最怕冷了，一到这个天气晚上经常被冻醒。”
“等祭奠完你先跟嬷嬷回去，父皇明天再回宫陪你。”
听到这些的江岸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父子俩在棺材前待了一天，轻声软语的陪她说话。
傍晚，儿子被嬷嬷带回宫，傅景修穿着她之前送他的那套亵衣，躺进放了她生前衣服的棺材里。
“晚晚，自你走后，朕已经两年没有梦见过你了。”
他捧着衣服有些自嘲的笑了一下。
“小宝不记得你，都说他经常梦见你抱他。”
“朕明明每天都在念着你，为什么你却一次也不入朕的梦呢。”
他闭眸抱着衣服贪婪的汲取着上面的味道，两年了，每年的今天，他才觉得这是自己离她最近的时候。
皇陵内的温度潮湿阴冷，傅景修却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一般，一直在棺材里待到翌日鸡鸣才起身。
“摆驾回宫。”
从皇陵里出来他又变回朝堂上那个手段冷血的帝王。
他现在是小宝的天，既然她两年前拼死也要救下这个孩子，他就没办法舍了他随她而去……
等小宝哪日成长到真的能独挡一面的那一天，大抵他也早就已经活够了罢。
她死后的每一刻他都在煎熬，能少活一天于他而言都算是解脱。
初升朝阳红如血，衣着华丽的宫人们抬着轿辇缓缓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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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空寺地下室，一群和尚围拢在一个水晶棺旁。
“师父，我们每日作法招魂都快两年了，江施主真能醒来？”
“心诚则灵。”空智淡淡回复：“我已经将舍利放在她心脏处，她如今虽已无心跳，但传闻中佛家至宝有起死回生之力，咱们且再多等些时日罢。”
小和尚闻言便不再多问什么了。
地下室里梵音缭绕，僧人们禅坐诵戒，敲着木鱼点着佛香，念着普召请真言。
南无部部帝唎， 伽哩哆哩 ，怛哆哦哆耶。
南无部部帝唎 ，伽哩哆哩 ，怛哆哦哆耶。
……
招魂咒在室内萦绕不止，悠远空灵。
不知何时，棺中少女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僧人们皆在闭目打坐，并没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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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灵好像遇到了很奇怪的事情。
那日她中箭之后，只觉得自己从身体里飘出来，越飘越高， 直到被卷入一个满是乱流的漩涡。
而等一切平息下来以后，她依旧是江晚灵，可好像又不是了。
她待在这个跟她一样叫江晚灵的女人身体里，旁观了这个女人的一生。
15岁之前的轨迹跟她之前所知的一模一样，不一样的是，她没有自己的厨艺，在15岁这年，被渣爹卖到了妓院。
几度寻死又几度被救回，为了不接客，走投无路下，她选择拿刀划伤了自己的脸。
怡红院的妈妈觉得她丑陋，打死了又赔本，留下来吧又没人看得上她，只得让人牙子帮忙将她转卖给临水县的达官贵人。
贵人们都喜欢长相端正的下人，带出去见人也长脸，像她这样面貌有损的，在人牙市场待了几天，也无人问津。
眼见自己就要亏本的人牙子看着她直叹气。
要是这人一直卖不出去，他就得想办法把人处理了。
人留在手里就需要吃饭穿衣，商人得学会自己将损失降到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