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幼稚与成熟（下）
安平县火车站每日就这么一班车次，这是离开县城最划算的一条路线。
旅客们大包小包的扛着提着行李，在冷风中都得瑟瑟发抖。
杨帆立了立高领毛衣，还算不错，勉勉强强混了个卧铺。
临走之前给董毅打了电话，董毅说他幼稚，像个没脑子的傻子。
只有幼稚的人才能选择在这个时候去找她，十五百分之百有对象了，不然为什么这么久，任凭杨帆怎么联系，她连条信息都不回。
“你啊，就是太年轻。有什么事情要多想想，如果十五真有男朋友了，你怎么办？就死心了？这辈子不联系了？那跟现在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
这是杨帆给董毅的如实回答。
年轻人似乎都有迫不及待想见某人就赶紧去见的冲动。
杨帆也不例外。
火车发出滚滚浓烟，缓缓停靠在站台，停车两分钟，上车下车的旅客并不多。
起点到终点，要走近40多个小时，从终点还要坐长途大巴才能到路遥村。
杨帆轻手轻脚的放好行李，躺在床上，睡了一会。
睡觉之前，对面的旅客明明是个大叔。睡醒之后，变成了个小伙子。
“兄弟，到哪啊？”
小伙子一副自来熟的样子，边说给杨帆抓了一把瓜子。
“终点。”
在火车上总是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跟事，卧铺可能还少一点，绿皮车的硬座，是故事最多的地方。
“啊，我也是。哥们你去哪工作吗？”
“算是吧。”
杨帆不太怎么喜欢跟陌生人说话，他也不喜欢别人没话找话的跟自己聊。
但不回话又不礼貌，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坐在小板凳上，杨帆从行李里掏出红烧牛肉味的泡面，准备填填肚子。
要说这泡面真奇怪，有的人闻着香，有的人闻着腻。
闻着香得人，自己吃又感觉不出来香。
闻得腻的人，干脆不吃。
“哥们，我这儿老家自己腌的酱瓜。一看你就不怎么出门，这车不总坐吧？这车老他妈晚点，一会车就给人让。”
这是杨帆第一次出远门，准备的并不是那么充分。
若不是对面的好心乘客带了一兜子馒头，自己就只能在火车上买加价的泡面了。
“等我吃完，一会去来一根。”
杨帆没什么能回礼的，只能邀请对方到吸烟区来一根。没成想，对面男人并不吸，但还是陪杨帆去了。
二人聊着，自我介绍了一番。
男人比杨帆大，杨帆叫他胜哥。
得知杨帆为了感情，不远万里要去路瑶村的时候，胜哥笑了笑，感慨一句年轻真好。
他给杨帆一张名片，告诉他，如果到泰昌市实在没地方住，没什么工作的话，他会介绍。
天南海北的聊着，时间过得飞快。
泰昌市的温度比老家不知道高出几倍，明明是冬天，杨帆也丝毫不觉得热。
火车站附近有人乞讨，杨帆从兜里摸出硬币，递给眼前这个苦命人。
“谢谢~”
乞丐的一句谢谢都没说完，胜哥拦住杨帆。
“不用给他们钱，他们一个月比咱们挣得多多了。你同情他们，谁同情你啊？”
杨帆在报纸上曾经看过这些报道，确实有很多是骗人的，甚至组团上街乞讨，有的还分早晚班。
但有的人是真的惨，小小年纪就被人贩子抓出去卖了，故意弄折胳膊，掰断腿的，激起人们的同情心。
可善良的人们往往施舍的钱，却一分不落的跑到那些恶魔的兜里。
“算了吧，我也不差一两块，让他们买个馒头填填肚子也行啊。再说了，一百个有一个是真的，那咱也算是做好事了。”
胜哥怔了怔，没有再阻拦，只是平静的说一句：“你帮助他们，谁又能帮助你？”
“人善人欺天不欺。”
胜哥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是个傻蛋，冲着他苦笑的摇了摇头，二人走出火车站，各自分开。
可没过多久的杨帆，便被无情的现实抽了一个大耳雷子。
坐公交车的时候，自己的钱包被扒手摸走了，连一块钱的公交车钱都拿不出。
裤兜上只剩一个划痕。
“哎，我说小伙子。你到底坐不坐？一块钱都没有吗？”
司机拿着白手巾擦着额头上的汗，疑问的问道。
公交车上人满为患，有几个乘客已经不满，质问司机为什么不开车走。
还有几人已经出口成脏，愤怒地骂着：“你他妈哪来的乡下人？来我们这打工的？没钱赶紧下车，浪费我们的时间。”
“就是，你一个人浪费我们一分钟，这车里多少人？师傅赶紧走，我还等着接孩子呢！”
听着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杨帆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他只能悻悻离开，车门关上那一刻，靠窗的几个年轻人还对着杨帆竖起了中指。
他把手机开机，给董毅跟冯炜报个平安。
没敢拨打电话，发短信一条一毛，离了家，那就是长途加漫游。
一分不剩的杨帆，可不敢冒这个险，到时候电话都没电了，自己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挤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一件高领毛衣，一件尿素袋子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火车站周边肯定有派出所，他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一处。
刚踏进派出所的大门，杨帆就高喊了一句。
“警察大哥，我在火车上附近钱包让人偷了。我要报警！”
见到警察的瞬间，杨帆激动地握住对方的手，诉说着自己的情况。
那是他的全部希望。
“你先别激动，我们尽力，你留个电话号给我们。我们一有消息就第一时间联系你。”
三言两语，就给连声道谢的杨帆打发走了。
饥寒交迫的杨帆，在没有方向的绕了一圈之后，再次回到了天桥。
在那卖起了袜子。
他现在什么都不图，图的就是吃饱饭。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纯棉袜子，十块钱三双了哎！”
讲过杨帆卖力的吆喝，真有几个人蹲在地上，挑选了几双袜子。
“这质量真的挺好的，你摸摸。不好我就不卖了！”
生怕别人不买，杨帆把自己想到的所有的好词都一股脑说个遍。
他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想办法把这些袜子都卖出去，不然拿什么补证件跟银行卡。
十五用委屈换来的钱，都在那张小小的卡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