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册：混沌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收留了你对吗？”杰尹还是忍不住打断道。
此时已经是深夜，录制工作早已告一段落，几个人今天也没去club嗨皮，而是找了家清吧闲聊。
“是的，很感谢本内特先生，”崔一鸣此时眼神有些迷离，喝下的酒精和往事杂糅在一起，让他的意识在云朵中飘摇游荡。
崔一鸣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他不仅把我带回了家，还很尊重我的想法，怕我住不习惯，还帮我联系了很多可收养孩子的家庭。”
“只是那时我真的太小了，什么都不懂，跑出去过一段时间”
“还是不会习惯吧，毕竟以前过得都是街头的日子”博尹兹感叹道。
“跑哪去了？飞叶子去了？”弗罗里达也打趣道。
“我想上一艘去东方的船。”崔一鸣说道，“他们都说我是亚洲人，我来自东方。我真的很好奇，东方是什么样的，和我父母一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
“所以你失败了？”博尹兹笑了，“成功的话估计就不会在这里了吧，哈哈哈！”
“一半成功一半失败吧，”崔一鸣也笑了，“我是偷偷上了一艘船，河口湖港那边的船”
把杯子里的酒饮尽，崔一鸣又继续说道，“我以为上了船就能去到东方了，我是万万没想到啊，芝加哥的船很少去亚洲的！”
“熘上去之前我还特意问了那艘船是往哪边走的，因为我知道北边是密尔沃基，得往东边走的船才行。然后我到了底特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众人的笑声中，崔一鸣再次陷入了回忆。
小崔一鸣有些迷茫。他是偷偷趴在一个集装箱上，从货舱里混下来的。但当他想尽办法避开现场搬运工和保安的视线，从港口沿岸的仓库出来的时候，却对眼前的市景感到一言难尽。
这个城市完全还是个美国style，虽然看上去比芝加哥更老旧一些，活力也没那么足，但也仍然算是一个比较大的城市。周围大多是红砖墙面的低矮建筑，而不远处则高楼林立。崔一鸣不敢去有高楼的地方，那是意味着警察成群的市中心，如果不小心去了，他很可能会被警察所追赶。虽然他现在穿的衣服不再破旧，但心里对于警察、黑帮的余季仍未消散。
这里不是东方吧？此刻的崔一鸣正蹲在一个公园的门口，看着白人人来人往，还发现他们全讲的是英语。心底唯一的希望也惨遭破灭。崔一鸣打心里觉得自己失败了。
“所以，东方到底要怎么去啊…”蹲在公园门口的崔一鸣想破脑袋也没个答桉，倒是肚子先叫起来了。
“damn，先找吃的吧…”崔一鸣揉了揉肚子，便沿着街道走，打算找点吃的。这次出来他也算做了“万全”的准备，那个西装革履的黑人曾给过他一些零花钱，他可一直攒着，加之偷上货船省了一笔船票费用，现在的他想要堂堂正正吃顿饭可不难。
没有意外地，崔一鸣找到了一家挂着“m字母”招牌的餐厅，也终于第一次正式地以付钱的方式拿到了汉堡。
“买来的汉堡，原来这么香吗？”崔一鸣吃的不亦乐乎，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环境，直到店里响起的抓人耳朵的音乐。
“hi， my ”
“my name is， who”
“my name is， chka-chka， slim shady”
鼓点单一，旋律简单，却莫名地很吸引人。一时间崔一鸣甚至忘了继续啃他那心爱的汉堡，一直把汉堡举在胸前，小小的脑袋跟着歌曲节奏慢慢摇晃着。
“哈哈，孩子，怎么样，好听吧！”打扫卫生的一个胖胖的黑人阿姨在清扫旁边的桌子时，看到了小不点入神的样子，也笑了。
“这可是我们家乡的骄傲啊！”黑人大妈手里动作不停，“eminem可是从底特律出去的！”
“这首歌…是，e…enemy唱的？”崔一鸣也回过神来。
“eminem！e，m，i，n，e，m!”黑人大妈纠正道，“这首歌叫《my name is》！他一定会成为说唱巨星的！他是底特律的骄傲！”
“eminem吗…”这抓人的音乐还是吸引住了崔一鸣。曾经他的偶像只是乔丹，现在大概要多了一个eminem了，虽然之前他也只认得乔丹一个名人。
小崔在立志成为说唱歌手前，不得不先考虑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在底特律晃了几天，他的口袋便空空如也，只能依靠记忆，拨打了曾经帮助他的男人的电话。
男人是中午接到电话的，晚上便出现在了崔一鸣的眼前。
“nick，我能理解你住的很不习惯…”男人端坐在驾驶座上，时不时看一眼副驾上的小不点，“事实上这也是我们的失职，《婴儿摩西法》、《安全港法》等都要求保障你们这类儿童的权益。”
“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做到位，再次抱歉，”看着绿灯亮了，男人启动汽车，认真看着前方，“不过我调查过你的档桉，似乎你是有正常的监护人的，怎么就突然走丢了呢？”
小崔其实也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总是对着他道歉，更不知道他说的法是什么法。那天被男人一家带回去后，为了验证崔一鸣的身份，小不点交出了自己唯一的宝贝——一条“项链”，上面写着“chey”的英文和一串出生编号，背后则是医院名称和地址电话。
之所以宝贵，是因为曾经照顾过他的老人常说，这是你的救命法宝，只有机会来临了才能拿出来。如此看来，这也就是唯一能证明崔一鸣身份的标签了。
“我没见过我父母，我记事起便是和一群孩子在一起的，有些孩子没有耳朵，有些只有一只腿”崔一鸣努力配合男人寻找他的身世，因此尽力回忆着，“每天会有一个男人来给我们送饭，时不时带走一些孩子。”
“那个地方真的很黑，像是在一个工厂仓库里，周围还有很多烧焦的木头。窗子很高，能透进来的光微乎其微。大门外面时常有人在说话，应该是在守着我们。他们有时候叫得真恶心”
“几个比我大的孩子教会了我说话和写字，当然，也只是一点点，”崔一鸣继续说，“他们不止一次告诉我，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跑，一定要离开那里，不然是活不下去的”
“我们度过了一段很长的时光，那是一段心惊胆战的时光。那些被带出去的孩子，除了一些少了胳膊和腿的，基本再也没有回来…”
“但我们也没有放弃希望，我们一直在谋划怎么逃出去，虽然我是最小的，我连话也讲不明白…”
“所以你的名字，‘nick’，也是那些孩子给你起的？”男人有些好奇。
“是的，”崔一鸣回答道，“很多孩子的名字我也记不太清，有些还是记得的，比如露西，迈克，玛丽，大卫，詹姆斯…”
“这些孩子后来怎么样了？”男人继续问道。
“我们找到一条隐蔽的排风管道，并且趁大人不注意，一点点偷偷搭建爬上去的梯子，还绑了很多绳子，方便在高处荡起来，”崔一鸣顶着脑袋，仔细回忆着，“不过那条管道很窄，只能体型小的孩子能通过。”
“迈克和詹姆斯把我们托了进去，让我们尽力爬，爬到出口，然后尽力往外跑，死命跑，不要回头”
“没爬多久，我们就听到背后的隐约的惨叫声，但我们不敢回头，我们只能尽力爬，尽力逃出去”
“爬了十多分钟我们就到出口了，之后我们便散开了，我也不知道往哪个方向逃，只能尽力跑，然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到了之前那个街区”
“之前那个像工厂一样的地方你还回去过吗？”
“没有，我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