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记忆中的地方
赵轩预估了一下，顺着318国道一直向西，大概有近八个小时的路程。
途经眉山，中午时分到了雅安。
四牛不会开车，黄冉倒是会，但这里的路并不好，还真没人放心把方向盘交给她。
到了雅安短暂休息后，再度启程。
下午两点多时，路上的风景开始奇变，觉得天穹越来越高，蓝的没有丝毫尘埃，
视野更为开阔，近处是已近枯萎的草地，远远巍峨的高山，山顶处还有未融的零散白点，
不时有康定的汉子牵着美丽的卓玛，看向路过的车，奉上真诚的微笑。
还有不远处的牦牛群，路边堆起的玛尼堆，山尖上的风马旗，
路边有人摆摊售卖着隆达和经幡，摇晃的经幡、散落的隆达，都在宣告这块土地是圣洁的，是不允许任何人将其玷污的。
看着眼前的景色，听到偶尔飘入耳中的康定情歌，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
黄冉难掩心中的激动，看到的一切都觉得新奇，
许是因为十五的关系，师父对她也是有问必答。
赵轩也听的很认真，对于这些少数民族的风俗，他也并不了解。
车子一直是在上行，终于上了一个缓坡。
缓坡上有一个巨大石头立起，上面刻着西出折多四个楷书字。
黄奇让车子停到旁边的空旷处，又指了指旁边卖隆达的一个摊位道：“每人都要买。”
说完他自己带头，掏出两元纸币，买了隆达后，往旁边走了走，然后就顺风抛撒了出去。
大家有样学样，学着老头的样子，全部弄完。（隆达：一种藏族信仰中，祈福用的纸片）
“折多山，汉藏分界线，入乡随俗。”
老头解释了一句。
果然，他们如此做完后，旁边众人再看他们时，目光中去了敌意，面上有了笑容。
黄奇对着旁边的汉子低声说了几句，那个汉子转身就跑了，
没一会，汉子领着一个穿着传统服饰的老者走了过来。
“我亲爱的汉族阿乌，临死之前能再见到你真的是太好了。”
黄奇上前与老者热情的攀谈起来，老者邀请他们在此做客，黄奇道明原由，
并让大牛搬了两箱水果下来，赠给了老者。
他们并不知客气为何意，朋友相赠，拿得心安理得，
同样，如果赵轩等人留宿的话，他们也会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
两辆板车给推了过来，黄奇让他们将车上的东西卸下，装在板车上，接下来的路，汽车进不去。
“丫头，换双鞋去。”
老头看了眼黄冉，她穿的是那种平跟皮鞋，走山路肯定不行。
告别乡人，再次上路，老头一马当先，大牛和三牛各拉了一辆板车，以他们的体力，这点重量根本不算啥。
“师父，您怎么和他们这么熟？”
赵轩好奇的问道。
“山里的补给，基本都是他们帮着解决的，这些人心实，告诉他们不要乱说，他们就真的不会说。
早先我刚进山，负责过一段时间的采买。
刚刚那个老头，年轻时酒量非常好，每次与我喝完，就要和我比试。
扔石头、抱石头，还有比赛牦牛的，那畜牲温顺时还好，但只要催得急了，疯起来可比马难控多了。”
旁边的林侯两人听的向往不已，马他们都会骑，但还真的没骑过牦牛飞奔。
一直往南，也不算真正的不毛之地，山坳之中总会找到能通板车的小路，
黄冉还真没有这么走过，走了一个多小时，她的速度明显跟不上了。
大牛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板车。
黄冉明白大牛的意思，但大家都多少还拿着点东西，就她空着手，现在她怎么好意思让人拉着。
“姐，你坐上去吧，这路你不常走，走不惯很正常，你坐上咱还能快点。
等下次出山，让十五师兄背你。”
黄冉许是想到能快点见到自己的弟弟，所以也不再矫情，坐上了车。
林哥想着跟大牛换一会，结果大牛摇摇头，将勒在肩头的牵绳，直接抛给了二牛。
赵轩掏出随身带的水，递了一瓶给黄奇，老头摆摆手示意不用。
太阳近落山，绕过一处山凹，入眼山腰处一排参差不齐的竹房，映入了赵轩的眼帘。
他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无数次脑中出现的画面，并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对这里一草一木的思念。
闭上眼睛，他都能清楚的知道这块地周边的一切，
他甚至可以闭着眼，走到自己的床边，那大通铺并没有床位的标识，但他知道，自己不会摸错的。
人生中，最宝贵的十几年，记忆最深刻的十几年，全部就在眼前这方圆不足百米的地方。
“走吧！”
师父在他的肩头上轻拍了一下。
还未走近，他就看到胖大婶那忙碌的身影，赵轩不知道她姓什么，
直到眼睛好了后，也才看清她的长相，至于胖大婶，那是师父让他们这样叫的。
黄奇看着房前如此安静，面上倒是显露出一丝不悦来。
“哟，黄师父回来了。”
胖大婶看到了他们，对着一马当先的黄奇，热情的招呼着。
侯健听到这句话，莫名的想笑，这要是换成佛山腔，似乎更搭。
“胖大婶，我回来了。”
赵轩快走两步迎上前，甜甜的叫了一声。
他在山上时，性子其实并不是这样，有些孤僻，但因他最小，还有师父对他的偏爱，倒也没受到过苛待。
太阳已完全落入山隘，光线并不好，胖大婶听着声音有点熟，
就往前迎了两步，待看清是他时，双手张开划拉着，原地还转了个圈，胖胖的身躯格外矫健，
似乎与世隔绝的太久，忘了情绪该怎么表达了似的。
“小十六，你这娃三年来跑哪去了，大婶担心死了，你娃的眼睛好了？”
赵轩眼圈泛红，面上带笑点了点头。
不等他再说，胖大婶回头对着几间房就是一嗓子：
“都出来，小十六回来了。”
这一嗓子奇大，似乎远处隐入薄雾的群山，也在帮她一起喊着，声音久久不息。
没有人探头看，因为在瞎子的世界里，他们不知道探头能感知到什么，
陆续有人从中间最大的一间房里走出来，他们走的井然有序，不争不抢。
赵轩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曾经的他一度厌恶这些脸，然时隔三年，他是一年比一年想这一张张的脸。
没等他上前，师父却突然发起火来。
“未到七点，今天的操课怎么停了？
老大，老夫不在，你是不是就一直在放羊，把老夫的话当耳旁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