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的日记
另一边,项舟边跑边向后张望,发现怪物从两人增加到四人,那两个被咬的也变异了,他加快速度,绕了几圈,在黑暗中,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了,直到甩掉怪物,他快速跑进食堂,才坐在地上呼哧带喘。
他看向打菜口,驱赶蝇虫的吊带还转着,红色的带子,红色的灯,本黑暗的食堂却因为这红更为恐怖。
他好奇的走过去,望向食盆,大块大块碎肉映入眼帘,一排排,全是血腥的尸块,其中还有浑浊的眼珠,死死的盯着项舟。扑鼻的血腥味,那一瞬间,项舟后悔因为好奇走到这里,他大脑空白一片,被眼前血腥的场景和恶心的味道一激,竟开始干呕。
他强忍着恶心,走进打菜房,看着干净的灶台和整齐码好的菜刀,和食盆里散发着腥臭味的肉块,两相对比,红色的灯光下,所视之物,皆是一片血红。
他脱力的靠在墙壁上,光洁的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仅一墙之隔,他听到了同伴的声音:“好像真的淡了很多,这些黑线的蠕动速度也变慢了!不过,效果好像仅限于此。”
原岫的声音让项舟稍稍心安了一些,他抬起手,敲着墙壁:“原岫,温知客,是你们吗?”
那头交谈声停顿了几秒,温知客的声音传来:“项舟?你是在食堂里?我们马上过去。”
温知客跑着出了夹道,原岫拉着杨凡也跟着他,走在后面。
温知客突然停住了,原岫望去,只见他对面是四个晃晃悠悠的怪物,一个脑袋已经被撞的畸形,颧骨处深深凹进去,眼球垂在外面,垂涎的嘴张着,淌着带着血丝的口水,一个只剩直楞的身体,双臂好像被硬生生扯断,浓稠的血顺着肌理滴在地上,剩下一个一只腿被向后曲折了九十度,另一个整张脸的五官已经血肉模糊,只留下一张嘴张着。
四个怪物似乎嗅到温知客身上的气味,身上满布的黑线开始疯狂蠕动,怪物好像被黑线驱使着,向他奔来,原岫见此,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她可以让杨凡身上的黑线变浅,那对这些已经完全被操控的怪物呢,她向前走去,温知客和她错过,想要拉她一起走,却被她挣脱。
那怪物眼瞅着与她越来越靠近,到某个距离突然呆住不动了,它们望着温知客的方向,咆哮着,但体内的黑线好像被压抑了一般,无法再驱使这伤痕累累的身躯。
原岫每靠近它们一步,怪物的嘶吼声就越强烈,好像有极致的痛苦在它们的体内爆发开来,反而向后退了。
温知客见状走向原岫,他回头看了一眼杨凡,最终还是没有拉她。
原岫回头道“你们俩,快跟上!一会咱们排成一排,我在靠近怪物身边的位置,咱们快跑进食堂里!”
三人就这样,在怪物无可奈何的嘶吼声中,跑进食堂。
“不会吧,你们遇见那几个怪物了?”项舟看着大喘气的三人,他疑惑的眨眨眼睛:“杨凡,你怎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原岫没有听他们接下来的寒暄,只是自顾自的走向那红光,她看向那一一盆盆满满当当的尸块,即使已经遇见这么多反认知的事情,她还是不免有些反胃。看着项舟也不甚清楚的模样,她抿了抿嘴唇:“别聊了,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比较特别。”
温知客最先起身,看到项舟毫发未伤以后,他又恢复了那一副高冷冰山的模样,但是原岫能感觉出,他比先前已经松弛许多,至少是真的信任自己的同伴了。
四人的目光在食堂里扫着,没人敢打开大灯的开关,大家都知道,在这样一个不清不楚的大环境下,这亮灯会有很大几率为他们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有人只靠着那微弱的灯光察看着。
寂静蔓延至整个空间,血肉腐烂的臭气和浓浓的铁锈味,让原岫咳嗽了两声,大脑闪过几分空白,窗外的月亮只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早已没有了早前刺眼的强度,血雾越来越浓郁了,原岫望着窗外,她想起之前杨凡和她说的话,隐隐联想到,这雾像极了这世界的养料,它从这所学校上千名的学生中汲取恐惧与绝望,同时同化着他们,以求更多的痛苦。
羊,究竟在这个世界中充当着什么角色?既然杨凡可以清醒,那其他人呢,是否也有可能加入队伍中来。原岫向来保持着独善其身的想法,在这样的死局下,她也只能尝试合作谋求生机了。
“砰!砰!”巨响从厨师休息室传来,伴随着的还有项舟的呼喊,有同伴在身侧他明显又胆大了许多:“这里藏了一个破箱子!”
三人闻声赶去,一个破旧的行李箱,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种麻绳编织包装的铁皮箱子,看起来像九零年那会用的啊,我姥姥就有一个。”杨凡出声道,她扫过上面已经长出的层层霉迹,和已经生锈的铁皮。
项舟哐哐砸着,将锁砸掉,几人合力将箱子打开。
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项舟捂着鼻子抱怨:“真是臭上加臭,臭大发了!”看着满箱虫子的尸体,和零零星星的一些白骨,温知客皱了皱眉,面不改色的用从食盆旁撂着的夹子,将一本沾染了血迹的笔记本拿到了靠近打菜窗的桌子上,四人围在一侧,借着微弱的红灯光看着。
笔记本上的血迹早已干涸,一些字迹已经被血印所遮掩,但不难看出下笔之人的情绪激动,那字印很清楚,有些地方还因为力度过大,导致笔印的些许断墨,字迹很娟秀,一看就像是女孩子写的。
“好痛苦啊,真的太痛苦了,我喘不过气来,我又想起了小时候在表叔家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它要这样对待我,我恨我自己,为什么这么肮脏,为什么。”
“看着她那绝望的目光,我没有办法,如果不这样做,她们会惩罚我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分不清哪里才是地狱,那个畜生说我就像一只狗一样匍匐在地上,让我对他摇首乞怜,我恨,我恨不得杀了他。有时我常常想,小时候我家也有一只“狗”那是我的娘,爹和奶奶从不肯让我接触她,我曾问过,爹说每家每户都有一只“狗”,这是所有人的秘密,说如果我不听话,就把我卖掉,变成别人家的“狗”。”
“有次我偷偷去看她,她满眼都是恨,好像是对我的,像极了我现在看这个畜生的目光,哈哈哈哈哈,为什么啊?她常常流着泪,我看她的舌头被剪断了,牙齿被拔光,她用牙龈啃食着盆里的稀烂的食糜。我对她只有惧怕。”
“这个世界上阿庆才是对我最好的人,他教我学字,他打死了表叔,带我逃离大山,让我离这村庄越远越好。但让我把村里的事烂在肚子里,是“狗”吗?可是,我也变成了狗。”
“我讨厌额外辅导,我讨厌裸露着身子。”
“阿庆哥,你什么时候来看我,我很想你,如果可以寄信给你就好了,我想问问你,你的右手现在好些了吗,还会痛吗?”
“我听到了,它说,要把她们驯化的服服帖帖的。”
“她们也都在它的身下承欢,我们都是“狗”。”
“阿庆哥,我不想上学了,这里真的很可怕。”
四人沉重的看着笔记本上的字,那一行一行,间隔里斑驳的血迹,像是文字在沁着血泪。这本被尘封多年的本子,记录着一个女孩最痛苦的记忆。一页一页,昏暗的房间,只剩四人轻轻的呼吸声。
“我虔诚的向您祈求,如果您听到的话,就请拯救我吧。”
“您是我唯一的救赎,帮帮我,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交换,我愿意向您献祭,我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是您吗?是您听到了吗?”
“日子在一天天变好对吧,至少它这几天都没有找过我了。”字迹看起来飘逸了不少,这让阅读的四人组的精神都为之一震,他们心中都读懂了女孩的故事,也希望她可以有一个好的结局。
“谢谢您,我回家了,阿庆来接我了,我要摆脱这里了。”那字迹看起来轻快了许多,好像是少女如释重负一般,结尾处,她还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再往后翻,则是几页空白,好像这本被寄予着万千苦痛的笔记本已经不再被解脱了的女孩所需要。
几人再翻,终于又看到女孩的笔迹,他们终于被告知了答案,这从来不是一本有着希望的记录,女孩再起笔。
“阿庆说,李明慧,你真让我失望。”
娟秀的字迹到此结束,再往后翻,字迹变换了,歪歪扭扭的,像极了初学者画出的笔画,纸页上还沾染着些泥巴。原岫的心里一片荒凉。
臭味还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昏暗的灯光下时常有蝇虫飞舞,小窗外的血雾越来越浓郁,月亮只剩淡淡的光晕,映出惨淡的红。
“所以,李明慧既是加害者也是受害者?那这个“它”是现在咱们看到的怪物吗?”杨凡问道。
温知客开了口:“应该不是,看起来像是个老师。”他的面色有些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我之前看到一本书,书中女孩被侵害对犯罪者的称呼也是用它,李明慧不认为这个老师称得上是人了,另外,这个女孩的母亲应该是被拐卖近偏远山区的,甚至她的村子里有很多被拐卖的女人。”原岫顿了顿,“那么,这个阿庆是谁?”
项舟叹了口气,他心里似有怒火压抑着,那种深深的无力感又袭扰着他:“这样看来,她是从一个狼窝到另一个虎穴。”
四人沉默了片刻,怀揣着沉重的心,翻看笔记本的后半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