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掉包
李老抠和田翠花是恨不得掐死李大丫，李大丫也是对他们恨得牙痒痒的。
李铁柱八岁、李大丫五岁时，她娘就得了风寒，一直咳嗽，到后来演变成肺痨。
她爹从没想着给她娘治病，她娘的病拖到后来愈加严重。在她娘得了肺痨后，她爹各种嫌弃她娘，对她娘不是打就是骂，还克扣她娘的口粮。
到李大丫六岁时，她爹就和田翠花两人眉来眼去。为了给田翠花腾位置，她爹变本加厉，直接要饿死她娘，要不是他们兄妹俩抠出自己的口粮给她娘吃，她娘也撑不到这么久。
她娘还在世时，她爹就张罗着把田翠花娶回家。等她娘双眼一闭，双腿一蹬，还没出头七呢，田翠花就立马带着李大妮进这个家了。
自从田翠花进门后，李铁柱和李大丫就成了地里的小白菜。
李大丫和李大妮名字就差一个字，谁看谁都不顺眼，更何况李大妮是个内里奸的，加上田翠花的枕头风，李老抠更不待见李大丫，当然他连亲儿子都不待见，更何况是个丫头片子。
在田翠花生下李宝根这个李老抠的宝贝命根子之后，李大丫兄妹二人就被糟蹋得就吊着一口气。他们一家子的官司早就成了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时不时有那大媳妇小娘子的嚼着八卦，对他们家指指点点。
有一天李大丫从山上挖完野菜下来，路过邻居门口，不小心听了一嘴。
“那田翠花还真是个狐狸精，都是寡妇再嫁之身还勾着我家大根帮她挑水，要不是我家大根保证下次见到她绕道走，看我不撕了她！”
“你可得把你家大根看好了，我只要一见到她出现在我家大牛视线内就得把大牛叫走！你是不知道田翠花这人多爱搞破鞋！她嫁给田有粮好几年都没孩子，有人看见她和田有粮大哥田有金躲草垛，不久之后就生下了李大妮！”
“谁说的？什么时候的事？你快讲讲！”语气里说不出的激动、兴奋、鄙夷！”
“我大表嫂的娘家侄女就嫁到田有粮村里。这事他们村私底下传开了！要不你以为田有粮人没了，作为田有粮唯一血脉的李大妮即使是女娃子，还能跟着娘改嫁改姓？田家可不缺钱，三十几亩的田地，那么大的一栋房子，能缺了李大丫一口吃的？还不是田有金婆娘不认李大妮，认为李大妮不是田家的娃，是个野种！”
“田有金的婆娘也不能那么狠心吧，怎么说都是田家的孩子。李大妮既不是田有粮的孩子，那也是田有金的孩子，给一口饭吃也行啊！”
“呸！就你好心，我要是田有金的婆娘，早撕了田翠花和那野种了！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孩子！田有粮死后，他们村好些老光棍趁天黑去找过田翠花，哦，对了，前几天耍流氓被打瘸一条腿的吴达和马大嘴也经常去找田翠花，估计连田翠花也不知道李大妮是谁的种。”
“也是，李大妮长得不像田翠花，也不像田家兄弟……”
李大丫听过这些话就暗暗记在了心里，从那后要是李大妮惹他们兄妹，她就怼过去，让李大妮去找她亲爹，吴达和马大嘴还等着她这个女儿去端茶送水伺候呢！
当然，李大丫每次也讨不着好，她爹可是站在田翠花和李大妮那一头的，每每她和李大妮闹矛盾，她都得挨好几棍扁担的抽打。
李铁柱当时人小，也多半护不住她。
两兄妹对他们爹的感情早在她娘得病、她爹和田翠花搞上的时候就慢慢消失了，再加上田翠花进门后，她爹明晃晃的偏心眼，兄妹俩心中早当自己是没爹没娘的孩子了。
让李大丫对李老抠彻底失望、怨恨的是在她十几岁时，李老抠在田翠花的怂恿下，想将她送给地主老爷当第五房小妾。
那地主老爷都比她大三四十岁，孙子孙女的年纪都跟她差不多了，而且那地主老爷抽大烟抽得可凶了，听说他的第四房小妾是不小心把他大烟掉地上，被打了一顿后没有医治后就死了。
要不是李大妮得意忘形，在李大丫面前炫耀、咒骂，把李老抠和田翠花的如意算盘说给了李大丫听，李大丫还不知道这件事。
李老抠和田翠花想把她往火坑里推，幸好那时红军来了，把祸害乡里的地主给铲除了，要不李大丫还真想拿根绳吊死算了，毕竟那个年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她连逃都不知道往哪里逃。
也是那时侯，李大丫认识了隔壁村刚参加革命的富爱国。为了逃离这个家，李大丫鼓起勇气，表明要和富爱国结婚。
而富爱国呢，他父母皆是被他们村的地主老财剥削而亡，家里就剩他一个。他几个叔公、伯伯、叔叔、婶婶怕他参加革命后有个万一，就做主同意了这门亲事。
婚后的第三天，富爱国跟着革命队伍走了，李大丫就留在富家等富爱国回家。
李大丫婚后，田翠花和李大妮也没消停，隔一段时间就到富家搜刮东西，在她跟前说风凉话，诅咒富爱国是个短命鬼。
李大丫也不是软柿子，当即就和她们母女干起来了，几人的矛盾越来越深。在李大丫心里，李家除了大哥一家，其他人对她而言，那就跟仇人还差不多。
在等待富爱国的日子里，她也十分担心富爱国出事，尤其边上还有几个内心狠毒的人时不时诅咒着，更令李大丫寝食难安。
直到抗日战争结束，内战爆发期间，富爱国为了完成任务，匆匆回了一趟家，李大丫见到他全须全尾的才放了心。
不过这内里的事李大丫是不准备告诉几个孩子，免得污了耳朵。
李大丫一点也不怵她爹，张嘴就对她爹道：“爹，李大丫跟李宝根这么大年纪还做贼，你可不要太动气呀！你要是气死了，我娘可怎么办！虽说她五十几岁了，但那身段看着才四十几，村里好多光棍鳏夫都不介意她年纪大！”说罢也不管他们什么反应，拉着富建业带着其他几个孩子和富爱国回屋里。
李铁柱也紧接着带几个儿子回屋去了，至于李老抠的黑脸，他们一家子饿得眼前直冒金星，啥也没看到。
李老抠气得直喘气：“逆女！我当初怎么就没掐死她呢！”
田翠花眼泪欲流不流：“李哥……我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吗？大丫她……”
李大妮和李宝根一人扶一个，一边给李老抠顺气，一边给李大丫兄妹上眼药水。
此时的富春晓早已被外面的动静吵醒了，不过她身体很虚弱，睁不开眼，只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以及一串脚步声。
“妹妹醒了吗？”富建业到了猫嫌狗憎的年纪，一进屋就毛毛躁躁跑到富春晓面前，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颊，“还是我的妹妹可爱，大妮姨家的妹妹丑不拉几的。”
富建国、富建党、富建民、富建设也紧随其后，一个个都忍不住戳着富春晓的脸蛋，把富春晓戳得口水直流。
“干啥干啥呢！一个个皮猴子似的，你妹的脸能戳吗？没看见口水都被戳出来了吗？”富爱国一见富春晓皱着眉头流着口水，赶紧制止几个臭小子。
李大丫现在也没心思管几个孩子，她感到自己的肚子有点不舒服。刚刚打了李大妮之后，她就感觉肚子坠坠的，进屋后更是疼得厉害，直接坐在床上靠着墙缓缓劲儿。
正在这时，院外响起一阵喊声：“老抠叔，铁柱哥，在家吗？上游那群鳖孙把水截了，赶紧抄家伙把他们揍得爹娘都不认得！不给我们活路，我们也别给他们留活路了！”随后院里响起了李铁柱和大虎他们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义愤填膺的吵闹声。
听他们的动静，他们是都抄起了扁担或者棍子吵吵嚷嚷着出门了。
“我也去看看，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了！”富爱国怕大舅哥他们吃亏，也怕到时候双方大打出手弄出了大事来。
李大丫还没应，富建国等几个兄弟就开始兴奋地嗷嗷叫，妹妹也不看了，一致要跟过去看打架。
李大丫被他们吵得头疼，赶紧把他们轰出去：“建国看着点弟弟，不要凑到跟前去。”
富建国嗯嗯两声就带着弟弟跟着富爱国出门了，他已经十二岁了，虽然调皮，但还是会管教好底下的弟弟。
等几个孩子和富爱国走后，李大丫直接瘫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自己的肚子没那么痛后，就给富春晓喂了顿奶，顺便换下脏了的尿裤，待把孩子收拾好后，她收拾了下屋里的脏衣服，准备拿去外面洗。
她刚一出门，就又见李大丫鬼鬼祟祟地站在李铁柱夫妻两的房门口，在那边扒拉着门锁。
“李大妮！狗改不了吃屎的玩意儿！”李大丫大喝一声，直接冲向了李大妮。
李大妮被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李大丫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当下也顾不得，直接伸出双手向李大丫用力推去。
要是平时，李大丫还能躲过，并把李大妮捶一顿，但她今天身体不利索，在李大妮碰到她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向后倒去了，屁股重重地砸向了地上，随之而来的是肚子尖锐的疼痛，李大妮感觉到下身涌出了一股热流，鼻尖萦绕着浓郁的血腥味。
李大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整个人冒着虚汗。她哆嗦着苍白的嘴唇想要大声呼喊，可却发不出一点声响，身子也随之软了下去，人一下子就晕倒在地。
李大妮看到李大丫身下的那一滩血也吓坏了，她什么也顾不得，赶紧转身向上房跑去，找她娘商量着咋办。
这时，李大丫的大嫂田荷花刚从娘家回来，一进院子就看见慌慌张张跑走的李大妮，再一看，李大丫倒在血泊上，吓得把篮子都扔掉了，两个野鸡蛋也从篮子里滚了出来，摔破了壳，金黄的液体流了一滩。这两野鸡蛋还是她没挖到野菜后跑回娘家借的。
田荷花此时也顾不得心疼那两个鸡蛋，软着身子去查看李大丫的情况，发现还有热气，赶紧将人往背上背，把李大丫带回屋去，转头就往外跑去，去找村里的老大夫铁牛叔。
田荷花走后，自然没看见田翠花抱着个婴儿站在上房门后看着她跑远，更是没看到她指使着李大妮跑去院门处望风，自己则抱着孩子进了李大丫一家住的房间。
过了片刻，田翠花抱着孩子出来了，李大妮赶紧回屋收拾东西，接过田翠花手里的孩子，急匆匆回婆家去了。
过了段时间，田荷花没将老大夫带回来，反而带回了富爱国父子几人及李铁柱父子几人。
原来村里的老少爷们和上游的那些人干起了架，有几人被打得头破血流，富建业这小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看热闹太激动了，都没注意到脚下，一不小心被拌了下摔倒了，门牙也被磕掉了一颗，一张嘴就吐了一大口的血。富爱国等人在边上一看吓了一跳，以为受了内伤，几人带着富建业去找老大夫。
田荷花到老大夫家时，老大夫被团团围住，他忙得很。
今天村里好多人都受了伤，有的人都被砸破了脑袋到现在都没醒来，老大夫根本就没有歇息的时候。
田荷花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还是李铁柱发现了自家媳妇也来找老大夫了，走过去一问，才知道李大丫出事了。
老大夫这边的伤患很多，一时半刻也不能把人请走，富爱国当下决定带着富建业和李大丫去镇上的卫生所——坐牛车从村里到镇上也要一两个小时。
李大丫出了事，富建业也吐了血，大家都很担心，当即决定一起去医院。
可家里还有个小婴儿他们也不放心，就请了隔壁的大娘来照看。这时候大家的心思都在李大丫和富建业身上，谁也没注意到孩子被换了。
一群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卫生所，来回一通检查，富建业只是摔了一跤把牙磕掉了，没什么大碍。李大丫情况比较危险，她小产又大出血，幸好及时送医，保住了性命，但伤了身体，以后也很难再有身孕了。
李大丫当天就留在了卫生所，富爱国和大嫂田荷花就在一旁照料着她，其他人就先回去。
半夜李大丫醒后，确认她没什么大问题，富爱国连夜赶回李家，连去隔壁邻居家看小婴儿的时间都没有，就急匆匆带着行李去赶车了。
第二天李大丫也回李家了，一回来就得知李大妮跑了，她现在也没力气跟李大妮干仗，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另外，她还让她哥李铁柱带着建国他们几兄弟回富家，顺带去跟富爱国的几个叔公叔婶告知一声，说富爱国因紧急任务就先回部队了，下次放假有时间再来看望几位长辈。
几个儿子在富家也有叔叔婶婶照顾，而她们回来探亲时，她买了些粮食回家，要不她大哥刚被分了家，建国几兄弟要是留下的话，按照他们的大胃口不出两天就能把她大哥一家吃垮了。
原本田翠花不让李大丫在李家做小月子，嫌晦气。但李大丫可不管，她小产伤了身子可是李大妮害的，她就赖在李家不走了，膈应膈应田翠花。
再说富家虽然和李家是隔壁大队，但两个大队之间隔着一道大山，不在同一个公社，回去也不方便，她还不如直接在李家住着。
而且，她大哥和她爹分家了，现在她住的这间房子是属于他爹的，原本是间杂物间，她和富爱国带着一家子来看望她大哥时，李家没地方让他们住给清理出来的。
她做小月子要是晦气的话，那也是上房晦气。
接下来一个月，都是大嫂田荷花照顾着李大丫做小月子。
田荷花还要照顾李铁柱父子，也没精力再照顾小婴儿。
田荷花他们也不让李大丫操心婴儿的事，再加上婴儿刚生了一场病，身体不好，他们也不敢抱来抱去的让李大丫看看，免得孩子病情加重。正因家里的人腾不开手或者不会照顾小婴儿，小婴儿就一直让隔壁大娘照顾。
李大丫刚出小月子还没来得及去隔壁邻居家看女儿一眼，就得到消息，富爱国受伤了，她只得急匆匆地将女儿托付给田荷花，自己则赶回富家，带着几个儿子去照顾富爱国了。
对李大丫的女儿，田荷花也是不熟悉的。李大丫头天晚上来李家，第二天就流产，小婴儿就被送到隔壁请人喂养，田荷花也才见了孩子一两面。
李大丫坐月子时，田荷花得空时每天去看下孩子，但这时的婴儿早被掉包了。
而李大丫自从流产后就没看过女儿，待一年后她有时间来接回女儿时，哪还能认出这是不是她亲生的。
其实认真说起来，别看李大丫嘴上说着“妇女能顶半边天”，她的心里依旧是重男轻女的。
按理说她生了五个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对于女儿她应该是很珍重的。没错，她是疼爱女儿，但不可能越过几个儿子。如果她重视女儿胜过儿子，在她坐小月子期间她就会要求见上女儿几次，这一见面就应该能够发现亲生女儿不见的事实。
她是出生、长在这个年代里，她自己本身及身边的人都受到了重男轻女思想的荼毒，让这个年代的人一下子摒弃重男轻女的思想是很难的。
再加之这个年代养孩子是很粗糙的，一般都是放养，孩子能够吃饱喝足穿暖，这就是养得非常好了，对男孩子也是如此，对女孩子那更是难得！
李大丫她们能够请人喂养女儿说明是疼女儿的人家，只是谁也没想到身边竟然有田翠花和李大妮这样恶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