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感天动地好后妈(12)
明庭任由范淑珍拽着自己,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他这样子,反叫范淑珍心里的愧疚又多了一重。
她侧脸看向身边的孩子,这几年她都没好好瞧过他。
平时天天见,范淑珍没觉得有什么。
可今天借着朦胧的月光,她发现大家说的对,跟周家的三个孩子比,明庭果然长得很瘦小。
他们姐弟的爸爸,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他的照片被她放在箱子最下面收藏着。
如今,范淑珍只记得老夏瘦瘦高高,爱笑,笑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可明庭似乎并没有遗传到他爸爸的高挑身材,只比她高一点。
他的模样更像范淑珍,眉清目秀。
她还记得儿子小时候长得好看,许多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爱和他玩。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凉风吹得人燥热浮动的心平和下来,这一路上,范淑珍居然想起许多明庭小时候的事情。
他以前爱笑,抿着嘴会露出右边的酒窝,秀气得像女生,生病了也不会哭闹,一直都是个很懂事省心的孩子……
时间转眼过去,当初在她怀里吃。奶的婴孩儿,如今已经长大。
对于明庭,范淑珍脑子里的记忆更多还是他10岁以前的留下的。
再婚多年,她对这孩子没有什么深刻印象,也不记得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这几年,她的注意力被天天惹事,处处找茬的继子继女们吸引,总是关注着他们,跟着他们身后收拾烂摊子。
范淑珍自己也不清楚从什么时候开始,夏明欣和明庭在她心里逐渐被边缘化。
见儿子一路上都没说话,范淑珍觉得母子间的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便起了个头:
“小庭,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上一次妈妈这么拉着我是什么时候,好像是爸爸下葬的那一天——”
明庭声音冷幽幽的,听着有些吓人。
“妈,你梦见过我爸吗?要是他晚上托梦问你,我和我姐现在过得怎么样,你会怎么回答?”
正好他们走的这段路路灯坏了,范淑珍打了个冷战,松开了明庭的手。
随后,她又怕他跑了,想拉住他。
没想到明庭依旧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边,再次闭上了嘴巴,变得像在周家一样沉默。
“老大,你为什么不跑路啊?”
奉天坐在明庭的肩膀上,非常疑惑。
明明知道回去肯定会被pua,会被他们逼着顶罪,为什么还要回周家?
“回去了结亲缘。”
明庭和奉天传音解释道。
“父母的生养之恩不是想断就能断的,要结束这段亲缘,得让她亲自动手才行。”
明庭已经被穿书世界的尿性弄烦了。
他为夏明欣出现,而他的存在类似这个小世界的bug,所以原剧情会努力修复,把跑偏的剧情掰正。
既然如此,倒不如将计就计,趁此机会结束这一切,让夏明欣彻底摆脱炮灰身份。
等到了周家,除了周小山其他人都在。
看着桌子上的油炸小酥鱼、红烧丸子、大骨汤、卤牛肉……
明庭觉得应该把孙勇拉来好好瞧瞧,今天这一场才是真正的鸿门宴。
上次周家只做了一条鱼和一个肉菜,实在是太寒酸了。
可见他们也知道这回事情闹得太大无法收场,毕竟人命关天!
“明庭,你回来了——”
周富贵看向范淑珍,用眼神问她说了没,范淑珍摇摇头。
周大军见状,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来到明庭跟前,讨好地笑着:
“明庭……”
周大军表情颓废,眼圈通红,头发也乱糟糟的,嘴角青紫肿胀,衬衣上还缺了几颗扣子。
他这一点儿不像刚娶妻的新郎官,反倒是一脸晦气。
“大军哥,你不是刚结婚吗?这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么?为什么你看上去一副如丧考妣的倒霉样?”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巧燕姐是丧门星,进门没两天就让你变得这么憔悴了呢!”
明庭当然是怎么叫人不痛快怎么说。
听他说如丧考妣,周富贵皱了下眉头,这不是连带着咒他去死吗?
不过很快,周富贵又忍了下来。
谁叫自己儿子惹了弥天大祸呢!
明庭的话不好听,可此刻不管周大军还是周大兰,包括被他挖苦的庄巧燕,都是满脸谄媚,生怕他生气。
呵,虚伪的一家人!
明庭懒得说废话,开了一天车,他肚子早咕咕叫了,所以也不管周家人如何,直接坐下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一碗米饭吃完,明庭对周大军撸了撸嘴,“盛饭!”
“诶!”周大军连忙端了煮饭的小铝锅出来,给明庭盛了满满一堆碗。
明庭一口一个肉丸子,还抓着大骨啃得美滋滋的,看得旁边的周大兰都馋了。
不过她知道,这次就算有天大的事情都不能惹明庭不高兴。
等明庭吃了四碗饭,把桌上的肉菜干掉一大半,这才擦了擦嘴,放下筷子。
“你怎么吃了这么多?!”
即便周大兰一直说服自己要忍耐,这下也忍不住了。
明庭真是太能吃了!他是饿死鬼投胎的吗?
“我在你家这几年都没吃过饱饭,今天难得吃得高兴,你有意见?”
明庭拉开椅子,翘着二郎腿坐着,懒洋洋把胳膊架在椅背上。
“说吧!又出了什么破事儿,要搜刮我?”
吃饱喝足,明庭脸上的表情比刚进门时候的冷漠要松缓很多,让周大军心里又多了几分期望。
他和周富贵对视了一下,最后还是周富贵开了口。
大概是因为明庭吃饭耽误了一些时间,周富贵怕公安找上门来,所以没说废话,直接把事情缘由讲了出来。
原来,张洋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庄巧燕和周大军的一些流言,气冲冲堵着他,说周大军挖自己墙角,两人扭打了起来。
本来周大军娶了心上人,心里正甜蜜着,没想过要把前情敌如何。
可是这个张洋说话口不择言,口口声声说周大军捡自己丢的破鞋,庄巧燕身上他哪儿没看过没亲过。
他还骂周大军是眼馋别人碗里肉的哈巴狗,他不要的东西被周大军当宝贝。
这话激怒了周大军,气愤之下,他失手打死了张洋。
当然,他们争执时说的那些浑话,周富贵不会跟继子讲那么清楚。
现在不是追究庄巧燕和张洋到底有什么关系的时候,得先把长子保下来。
“明庭,我知道咱家之前对不住你,这是我的问题。”
周富贵声音沧桑,满脸是泪,整个人像老了十岁似的,“可是今天的事情,只有你能救大军了!我求求你,帮帮忙……”
周富贵说完,两耳光狠狠地抽在周大军脸上,“给你弟跪下!”
以前周大军对明庭没个好脸色,现在挨了亲爹的两巴掌,二话没说膝盖一软跪在了明庭面前。
“明庭,我对不住你,我之前欺负你,哥哥我不是东西……”
周大军边说边抽了自己几下,“你大人大量,别跟我计较。以后,哥好好弥补你!”
“我是真的走投无路,才求到你跟前。我杀了人,这是死罪,可你嫂子怀着孩子,孩子不能没有亲爸爸啊……”
周大军说着说着,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流下来,看着狼狈得要死。
就连庄巧燕也哭着靠在周大兰怀里,仿佛她们姑嫂这段时间没闹过矛盾,冰释前嫌了一样。
“你道歉我能理解,可我不懂你杀人了为什么找上我?你既不是我儿子,人又不是我杀的——”
看着他们唱念做打地演戏,明庭很不合时宜地打了个饱嗝儿。
这嗝声把周大军的眼泪硬生生逼得顿住,连他的思路都给打断了。
“明庭,你大军哥成年了,杀人要负法律责任,会被枪毙的。”
一旁的范淑珍忍不住开口。
“你还差几天才满18岁,未成年不会被判死刑。再说是张洋先动手,这是正当防卫,还是个意外,最后顶多坐几年牢。”
“今天只有你能帮他了,你可不能看着大军去死啊!他要是死了,巧燕和孩子就没活路了……”
似乎是为了应和范淑珍说的话,庄巧燕也哭哭啼啼地陪周大军一起跪在明庭面前。
不知情的人看到这画面,还会以为明庭是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人,他们是一对可怜的苦命鸳鸯呢!
被亲妈捅刀,明庭已经麻木了。
来的路上他故意提到去世的夏爸,就是想试试能不能唤醒范淑珍,叫她悬崖勒马。
很可惜,并没有。
不过,明庭也没多难受,而是扫视了一圈,问周小山去了哪儿。
亲哥出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弟弟为什么不英勇献身,舍生取义?
“小山他姥姥病了,昨天去他姥家了。”
周富贵眼神闪烁,慌忙解释道。
“这么巧?”明庭笑了,这话他怎么不信呢?
“他撒谎!”奉天气得跳起来,“周小山躲起来了!他们这是专门坑你呢,老大——”
周家准备的这么周全,笃定主意让明庭背锅。
周富贵不舍得把小儿子推出来,对继子倒是一如既往的狠心。
明庭没闹也没吵,而是看向范淑珍:
“妈,眼睁睁地看着大孙子一出生没了爸爸,你良心不会不安吗?”
“平时你口口声声把大军哥当亲生的,怎么一遇到正事儿你就躲了?这么看来你也不是蛮真心嘛!”
“现在到你证明自己的时候了!你要是去顶罪,别人肯定夸你是好女人,不是亲妈胜似亲妈!”
范淑珍没想到儿子会枪口对准自己。
也不知道明庭的话是不是打开了周富贵和周大军的思路,爷俩齐刷刷看向她。
想到可怕的死刑,范淑珍的心脏猛地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