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感天动地好后妈(7)
范淑珍喝了酒,脑子还有些晕乎。
等她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后,愣了半天。
“范姨,您看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次真的只有您能帮我了。”
周大军声音诚恳。
不止如此,周富贵还在旁边应和:
“其实扫大街也挺好,工作不分贵贱,而且扫大街很安稳。”
“对!”周大军连忙点头。
“开车容易出事故,修车又累又脏,明庭那么瘦怎么吃得消。要是有个什么……您对得起夏叔叔吗?”
到这会儿,周大兰和周小山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大哥今天一反常态对后妈这么好了。
不过,这事情跟他们无关。
姐弟对视了一眼,飞快地把筷子伸向猪头肉和卤大肠,大口扒饭。
即便已经从奉天那里知道了周家人的算计,明庭在第二天中午见到范淑珍的那一刻,还是非常失望。
他这个亲儿子好几天没回家,范淑珍不着急也不担心。
她根本没想过儿子住在哪里?吃了没?睡得好不好?
也没有关心夏明欣什么时候从插队的地方回来,要不要去接她?
范淑珍头一次来运输队,居然是为了继子结婚的事情坑亲儿子……
这一刻,明庭终于明白为什么祈愿人会对这个家这个妈彻底死心。
因为他的心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凉透了。
所以即便他出狱,范淑珍和周家兄妹多次想弥补,原主死活都不肯接受他们。
中间隔着姐姐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原谅?!
看到明庭冷漠的脸,范淑珍尴尬地笑了两声。
“你这孩子,怎么晚上不回家?今天早点儿回来,妈有话跟你说。记得,一定要回来!”
她是趁小孩子们午休的时候抽空过来的,丢下这句话,范淑珍又急匆匆地赶去了托儿所。
“你妈来干什么?”孙勇见明庭脸色不对,走上前询问。
“还能干嘛?惦记我的东西呗!”明庭嗤笑一声。
“周大军跟庄巧燕好上了,庄家盯上了我的工作。这不,周家想让我把工作让出来,送给庄家当彩礼,好叫大军哥娶到媳妇儿呢!”
明庭把周家卖了个底朝天。
“啥?!”孙勇也算见多识广,可周家做的事情,还是叫他大开眼界。
明庭的工作是老夏留下的,他周富贵、周大军算什么东西?
自家娶媳妇儿拿人家的工作来换?
呸!
“师父,你瞧,我要是不卖了工作,我爸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早晚也要被他们家薅羊毛薅走。”
“人家算盘珠子打得挺美,拿扫大街的工作跟我换。你说,我爸是不是欠周家的?”
明庭一脸嘲讽,让孙勇看着有些心酸。
这几天他教明庭修车,这孩子一点就通,脑子好使,学东西快,孙勇干脆收他当了徒弟。
孙勇还跟儿子说,要是明庭继续留在运输队,以他的资质,用不了一年就能成为老师傅。
他心里十分惋惜,所以在教明庭的时候,把看家的本事都拿了出来。
这会儿见徒弟受委屈,孙勇很不是滋味,也相当气愤。
周家真是欺人太甚!
范淑珍这个妈也过分了点儿!
哪儿有不疼亲儿子,巴心巴肝为继子坑自己孩子的!这是什么脑子?
“她喊你回家?这是鸿门宴!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回去?”
孙勇现在已经将周家和明庭分割开了。
在他看来,一心算计苦命孩子的周家就是龙潭虎穴,那个地方哪里称的上是“家”呢?
“这点儿小事,还不需要师父出马。”
明庭的拒绝,让孙勇以为他是顾念着范淑珍和周家的面子,再次觉得这孩子忒老实了。
于是,心疼徒弟遭遇的孙勇,回头就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了。
你周家不是喜欢欺负没爹的孩子,啥好处都往自家扒拉,连人家的工作都算计么?
成,我好好帮你们宣传宣传,让你们在厂里扬名!
明庭一直在运输队呆到六点,才慢悠悠回去。
本来他是打算夏明欣回城后,和她提前去南城。
可是今天早上,得知大学生回来,村里好多人上门道贺,其中就有一位他们的堂叔,夏忠实。
夏忠实是夏爷爷的亲侄子,和夏爸从小一起长大,两家离得不远,关系很好。
自从夏爸离世后,夏忠实一直很照顾夏爷爷和夏奶奶。
平时二老给明欣寄钱寄东西,都是夏忠实帮忙跑腿。有时候他进城,夏爷爷还会请他捎带吃的给孙子。
堂叔家的老三马上读高三,这孩子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夏忠实上门一方面是祝贺夏明欣,另一方面想请她给小儿子补补课,讲讲怎么学习。
夏明欣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对堂叔这几年的帮助非常感激,当场答应下来。
既然姐姐愿意,明庭自然不会反对。
没想到,他们暂时留着没走,居然还能遇上这场好戏。
等到了家属楼,明庭挨家挨户上门给老邻居们发糖发芝麻饼。
他来之前买了很多,分成小包,一家送一包。
姐姐考上大学,这样的好事当然是要跟熟人一起分享。这下,大家伙儿对明庭的印象更好了。
徐婶子拿着芝麻饼连声道谢,她瞄了一眼周家,小声跟明庭说道:
“这几天你没回来,你妈可累坏了。”
“照我说,单过得了!你长大了,又开始上班挣钱,自己拿着工资出去住,还回来做什么——”
徐婶子虽然嘴巴大爱八卦,但也是个十分热心快肠的人。
既然有人递了梯子,起了话头,明庭当然要抓住机会。
他一改刚才的喜色,长长地叹了口气:
“婶儿,我工资交家里了,买糖的钱还是找孙叔借的。我不懂,为什么大军哥和大兰姐的工资一直自己拿着,我的就要上交。”
“这几天爷奶家有事,我住村里,今天我妈亲自去运输队找我。她,她……”
明庭揪着袖子,一脸愁苦。
有了之前周富贵当众承认用了老夏抚恤金的事情,徐婶子见明庭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妈又干什么了?”
徐婶子说话的时候,旁边几个女人都竖着耳朵听着。
“大军和巧燕姐处对象,庄家说要我的工作给他家儿子,才同意他们结婚。我妈,叫我把工作让出来。”
明庭眼角发红,咬着嘴唇,“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
“什么?他们好大的脸!”徐婶子声音拉的老高。
运输队当司机开车,这是多好的工作!
有技术收入高还能到处跑,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好工作。
老周家真是不厚道,花了人家爸爸的抚恤金,还惦记老夏留给儿子的工作,忒不是东西了!
“你这傻孩子,你可不能答应啊!没了工作,你吃什么喝什么?”
徐婶子见明庭一副要听妈妈话的样子,连忙苦口婆心地劝阻他。
“可是,庄家说用扫大街的工作跟我换。我要是不答应,大军哥就结不成婚了——”
“我呸!他们想得挺美!”
明庭又矮又瘦,还是个小可怜,彻底激发了这群阿姨婶子们的同情心。
她们怕明庭年纪小,不知道工作和工作也有差别,全部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告诉他这里面的道道,让他千万不要心软。
周富贵下班回来刚进楼道,就看到明庭红着脸点着头,像小学生一样,被一群女人们“说教”。
“明庭,回来啦!”
周富贵脸色红润,笑容满面,“快回家,今天有好吃的。”
因为昨天说服了范淑珍,周富贵一整天心情都很好,下班特地买了条大鱼。
他一点儿都不担心明庭不答应。
这孩子听话懂事,老实孝顺。范淑珍一出马,长子的婚事绝对能办成!
大家看到周富贵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心里更加不齿。
真是人不可貌相!
这老周看着忠厚本分,其实是个外憨内奸。
徐婶子见他这样,当众嘲讽道:
“哟,看你红光满面,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喜事啊?老周,说来让我们大家听听呗!”
周富贵因为高兴,没看出徐婶神色不对,还傻乐着:
“是有一件喜事儿,我家大军要结婚了,到时候请大家吃饭,千万别客气啊!”
这下,更加印证了明庭说的话。
等明庭跟着周富贵回了周家,那些婶子们也四散开,纷纷去宣扬周家的好算计。
有这么多能说会道的婶子,明庭相信,周家和范淑珍的所作所为很快就会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进了屋,明庭发现不止周家人,庄巧燕今天也在。
小情侣正是感情好,热恋的时候,两人眉眼间的喜悦和甜蜜谁都能看到。
因为他们有求于明庭,明庭这次回来谁都没让他做事。
庄巧燕也知道哥哥的工作能不能成,要看明庭点头,所以对他非常热情,真把自己代入了嫂子的角色。
范淑珍在厨房忙活,周大军十分难得地拿了点心和瓜子招待明庭。
这种诡异的和气,一直持续到吃晚饭的时候。
明庭没把自己当外人,上桌后直接一筷子夹走了红烧鱼肚子上最嫩的肉。
等看到周大军递过来的满满一碗白米饭,明庭笑了。
“咿,今天是什么好日子?我来周家七年,除了周叔和我妈刚结婚那段时间吃过白米饭,这几年还是头一次。”
明庭说的话有些阴阳怪气,他表情坦然,一点儿没有给人留面子的自觉。
“你说什么呢?”
周大兰见不惯明庭这样,刚想怼他,被周大军拉了一下。
“我说实话,难道这年头说实话犯法?”
“你们几个吃白米饭的时候眼瞎吗?没见我天天红薯饭、土豆饭、豆子饭?我难道冤枉人了?”
明庭戳了戳米饭,心里忽然有些厌烦跟他们迂回。
他直接筷子往桌子上一丢,也懒得吃饭,免得等会儿被恶心死。
“说吧,到底有什么事儿,难为我妈亲自把我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