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自相残杀

    六皇子迅速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但很可惜，周围并没有什么能躲藏的地方，就连逃跑也不太现实。因为夜晚的牢狱本就安静，他的武功还没有好到能够走路不发出声音的地步，跑动就更为明显。好在他本身的身份让他就算被发现了也不会怎么样，因此六皇子坦然地没有逃跑，甚至还主动往外走了两步，站到了灯光之下。

    “是本宫。”六皇子平静地躲过追来的人的攻击，撕掉伪装，将面容暴露出来。他主动走向丞相和都督所在的位置，向与他见礼的两个人点头，一手一个扶起，“丞相，岳父，是我。”

    “六殿下怎会在此？”都督的脸上还残留着先前发现被人偷听的意外和不快，见到六皇子，都督收敛了语气，尽量显得温和一些。

    “白日里的审讯没有审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我就夜里来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六皇子语调平和，“不知岳父和丞相在此是为何？”

    “六殿下万金之躯，怎可亲身涉险？若是有个万一，臣等该如何向皇上交代？殿下太冒进了些。”都督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岳父教训的是。”六皇子从善如流。

    “臣与都督在此，是在商议如何查清俘虏大批死去的真相，眼下信息扑朔迷离，仅靠那些狱卒的供词，实在不能推断出什么。”丞相沉吟抚胸，摇了摇头“故而我与都督约见在此，想着要怎么布置些人，好密切监视这里，以免遗漏什么。”

    “依臣浅见，不如安排些人进周遭囚犯中密切盯视——”

    “救命啊！救命！杀人了！”

    突如其来的惊悸叫喊打断了三人的谈话，六皇子心中一凛，与都督和丞相一起迅速向关押幸存俘虏的牢房跑去。映入眼帘的一切让三人惊讶极了，那些狱卒并没有说谎，这些俘虏确实是在自相残杀，他们手中没有武器，就用牙齿，用指甲，用牢房的墙和栏杆做武器。

    但奇怪的是，他们虽然在互相残杀，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杀人的狂热或者冷酷，而带有深深的恐惧和难以置信，就仿佛互相残杀并非出自他们自己的愿望，而是被操纵了似的。想到这里，六皇子灵光一闪，可他也暂时无暇细想，急忙叫侍卫把这些人分开捆住，以免再有人死亡。

    侍卫们的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刚刚还打作一团的俘虏们被全数分开，每人之间至少隔着五尺的距离，为此不得不占用了旁边空置的牢房。

    三人看着虽然被捆绑着，却仍旧在躁动的俘虏，纷纷露出了复杂的表情。现在可以证明那些狱卒说了真话，为什么会这样就只能问这些俘虏了。六皇子挥手让侍卫去负责审讯，自己与都督和丞相一起边走边说。

    “我实在想不通。”六皇子困惑地说，“他们虽为阶下囚，可除了住的地方不好之外，平时饮食上也没有亏待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忍饥挨饿都过来了，怎么到了京城会成这样？”

    “六殿下此言差矣。这些俘虏一路上风餐露宿过来，日子过得不好，想必是觉得自己早晚有一死，所以就坦然面对。可没想到到了京里之后，他们死不了，反而要做奴隶，因此就不想活了。”都督整了整袖口，与丞相在六皇子看不到的地方对了一个眼神。

    “但想死自尽就是，为何要互相残杀？”六皇子还是想不明白。

    “人若自杀，十个人里有九个都对自己下不了手，可杀人就要容易多了。”丞相老神在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对彼此下手。”

    “可有人呼救——”

    “有人愿死，就有人不愿死，不稀奇。”都督接过话头。“眼下夜已深了，牢狱之中阴森冷酷，六皇子妃想必还等着殿下呢。”

    “这……”六皇子想了想，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左右我的侍卫在此审讯。两位大人也回府去吧，明日还有早朝，两位大人好好休息。”

    “这是自然，殿下请。”

    都督和丞相目送六皇子登上马车缓缓离开，互相对视一眼，彼此脸上都是心照不宣的神色。

    “都督可真是一招妙计啊。”丞相意味深长。

    都督则哈哈一笑：“江丞相，你我彼此，彼此。”

    江月梨已经处理完了杏雨楼里的事情，她看了看时辰，眉心紧锁。彩莲已经离开了将近四个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该亮了，这实在不合常理。

    彩莲是江月梨一手带出来的，她的实力如何，除了彩莲自己之外没有人比江月梨更清楚。只不过是去五毒教搜集个消息，远不到需要四个时辰去处理的地步。怕只怕……彩莲被五毒教中人发现，被抓住关起来了。

    更深一些的地方，江月梨控制住自己没去想，虽然她知道还有另一种可能，但江月梨潜意识里并不希望看到。她珍惜来到她身边的每一个人，不论是太子还是下属。

    无论如何，江月梨都决定自己亲自走一趟。她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吩咐暗卫跟上，兔起鹘落，像一只夜鹰一样消失在了黑暗中。

    漆黑夜幕笼罩下的五毒教并不好走，尤其是要在偌大的驻地里找到一个人。江月梨站在五毒教中最高的一棵树上，居高临下俯视着整个庭院。一阵微风吹来，裹挟着一丝血腥味，江月梨的目光倏忽间转向了风吹来的方向，她迅速腾身，向那个方向赶去。

    偏僻的庭院里有浓重的血腥味。江月梨从屋顶跳落至院中，被脚下软韧的物体绊了个趔趄。江月梨吹亮了火折子，小心用身体挡住火折子的微光，观察差点把她绊倒的物体。那是一具尸体，江月梨认出它属于她派出去的一名细作，这个年轻杀手的尸身已经僵冷。江月梨绕着她仔细查看，发现衣袖上血迹斑驳却排列规律，稍远些看，竟是“救”、“莲”两字。

    彩莲果然有危险！细作也暴露……江月梨直觉这不是凑巧，而是一个预谋已久的圈套。她注视着地面，沿着血迹洒落的方向攀上树梢房顶，一路仔细搜寻着记号。在几处房顶的背光处的瓦片上，有彩莲用鲜血画成的记号。江月梨心中的弦越绷越紧，表情也越来越冷，直到记号彻底消失，只有一滩淋漓的血泊。

    江月梨听见心中的那根线，“啪”地断掉了。她表情冷酷到极致，举起右手做了一个果决的手势。暗卫们随着手势齐刷刷地聚集到她的身边，听候她的指示。

    “给我搜山，务必找出彩莲下落！”江月梨的声音就像冻了一块寒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