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西部山旧事
东篱皇宫。
冯陆离端着一碗药走到了冯仲君的床榻，一边喂着他喝药一边说道：“父皇，压制您这么多年的冯氏宗亲已经被儿臣解决掉了。您可以放心了。”
冰冷的玉勺递到了冯仲君的唇边，冯仲君却没有张嘴。
冯陆离一滞，轻笑一声，说道：“怎么了？您怕儿臣给您下药么？”
冯仲君没有说话，只定定的看着他。他突然觉得自己对眼前的儿子一点都不了解。
记忆中，幼时的他十分爱笑，如他的母亲一般。后来从西部山迎回来时还是那个样子，在自己面前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就好像他母亲还在的时候。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孩子突然就像变了一副面孔。
从他第一次对冯氏宗亲下手，心狠手辣、雷厉风行的做事态度，便让冯仲君心中一震。
那时冯仲君才意识到，冯陆离真的长大了，他早已不是那个承欢自己膝下的孩子。
可自己也早已失了压制他的先机。
嘴唇被缓缓撬开，冯陆离的声音依旧很轻，他说道：“父皇，儿臣怎么会给您下药呢？您要乖乖的，把它吃了。儿臣巴不得您长命百岁，看着那些欺负过我母亲的人，看着他们怎么痛苦的死去。”
“哦，对了！”
他似乎刚想到了什么，幽幽说：“我才是西部山的主。”
看着冯仲君惊讶的样子，冯陆离瞬间像个讨好的小孩，欣喜的问道：“儿臣厉害么？西部山，那可是个三不管的恶人窝。父皇您的虎骑都没能踏进去半步呢。”
“当年母亲被逼死，儿臣幸得林广将军眷顾，只做了个样子，让儿臣假死过去……”
那日他从巨大的疼痛中醒来时，天降大雨。他没地方去，身上还有个血窟窿。
他告诉自己必须得活下去，为了他娘亲也要活下去。
荒山野岭也有好处，就是随处可见的野草药。凭借半副狐族的动物天性，他找到了一种感觉大概可以止血的草。他将草嚼碎敷了上去。
上天眷顾，他活了下来。
可转身又踏进了西部山这个火坑。
因为模样俊俏被抓进了八方客。他永远记得那一日，他年仅十一岁，一个野猪精似的男人看上了他。
那男人就是上一任山主。
他卑微的跪在地上祈求那个男人带他去一个僻静的地方、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以往他都是这样，找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处理掉那些人，才能保住自己。
野猪精一脚踢到了他的旧伤口上，不住的辱骂着他。有一瞬间，他甚至想要妥协，因为他还不能死，他得活着，替他的母亲报仇。
他甚至想过，野猪精是西部山的山主，或许，他真能帮的了自己。
腹部的贯穿伤被野猪精踩的巨痛，他几乎要昏死过去。
只瞧着头顶的光忽然暗了下来，一个青色衣袍的人蹲在了他的面前。
“孩子，活下去。”
他瞬间就清醒了，看着野猪精就笑。
狐族的天赋，让他无师自通的魅惑之术。野猪精的暴怒瞬间就平静了下来，看着他的那张脸，满眼都是贪婪。
一只手就将他提起扛在了肩上，向楼上独立的房间走去。
说到这儿，冯陆离顿了顿，他想看看他的父皇，知道自己的儿子，堂堂东篱的二皇子，之前沦落八方客、并以色事人会是个什么模样。
他向床榻上瞧去，果然见冯仲君的眼里都是怒气，早就没了力气的身体竟也气的微微的颤抖起来。
冯陆离忽觉鼻子一酸，继续说道：“我将他杀了。趁他脱衣服的时候，拔出了自己防身的匕首。那野猪精，浑身上下全是肥膘，匕首根本刺不透。我就戳他眼睛……”
说着竟轻笑出了声。
“手指头都戳进去了……”
他又平静了下来，重新舀了一勺药又送了过去。
接着说：“父皇，那个时候儿臣才知道，权力有多迷人。”
冯仲君微微张了嘴，将第二勺药乖乖喝了下去。
“阿离……”
他艰难的喊出了冯陆离的名字。又艰难的说道：“你恨父皇么……”
细如蚊蝇。
冯陆离低着头仔细听他讲话，微微一滞，点了点头。
“恨。”
他说：“儿臣回来就是来搅乱您所钟爱的天下的。”
他柔声说道，一边又舀了一勺药。在别人看来，真真一副父慈子孝的场面。
故事没有讲完，冯陆离将那野猪精的头颅斩了下来，从楼上扔到了大厅的舞台上。
青衫的中年人问他叫什么，他说：“我叫陆离。”
姓陆，不姓冯。
“父皇，您生气么？”
冯陆离问道，却又嗤笑了一声。
“您有什么可生气的？这东篱都该姓陆！您说儿臣该恨您么？她将天下交给您，甚至将九尾都交给了您。那是她的命，你却毫不在意，任凭别人欺负她，逼迫她，最后……逼死她。”
“我不信，你被冯氏宗亲压制的无能为力。你是不能、不敢，还是根本就不想？是不是，您也忌惮纯狐氏陆临渊，你怕她送给你的天下，最后又被她收了回去？”
冯陆离始终没有太大的情绪，像讲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一般。
“冯云骐其实没想谋逆，他本来也不用的。他也是个可怜人，可没办法，冯氏宗亲拥护他。
在他们眼里，冯云骐是冯氏嫡亲长子，拥有着冯氏正统血脉。而且还死了母亲，从小在外受苦，更加好掌控……
父皇，你糊涂啊。你只猜忌着我母亲，怎么就没发现他们的野心？他们想找个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您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本来冯云骐可以不死，可他杀了欢喜，他就得死。这个仇不得不报！
父皇，我不像您，自己的女人不知道护着。
冯云骐流窜去了闵月，儿臣不日便也要前去。父皇一个人在东篱，儿臣实在不放心，只能先委屈了您……”
“啪”！
药碗被冯仲君用尽全力摔在了地上，嘴微微的一张一合，说道：“你……竟弑君……”
冯陆离漠然的看着他，说道：“父皇误会了，儿臣说了会让您长命百岁，就一定会让您长命百岁的。况且，我娘亲现在大约还不想见到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