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千卫国下葬之后的第三天，千湄的大姑带着儿子来了她们家。一起来的，还有她和千卫国的叔叔，千湄的叔公。
千红艳的两个儿子比千湄大了不少，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并不熟悉。
她给客人们倒了茶，又专门感谢大堂哥给爸爸扶棺。
千红艳和叔公都安慰了方燕几句，又问起千湄的学业，对母女俩很是关心。
方燕有些诧异，这个大姐与千卫国一向不算亲近，这些年来往也少，不知为什么，现在却突然如此热心起来。
很快她便知道是为什么了。
千红艳对方燕说：“弟妹，现在卫国走了，虽然说着急了些，但房子的事，咱们还是得好好说说了……”
方燕没有明白：“什么房子的事情？”
“就是这个房子呀……”千红艳伸出食指，指着地面说。
方燕：“大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千红艳见她这样，有些不高兴地说：“弟妹，你可别忘了，当初买这个房子的时候，这钱，大部分可是老爷子出的……之前想着卫国腿残了，你们过得也辛苦，这事儿我就没提，现在卫国已经走了，我这边你也知道，两个儿子等着筹钱买房，没办法只能主动跟你提了……”
方燕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千湄已经忍耐不住：“大姑，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不如说明白些。”
千红艳没有理她，说：“你还小，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儿，你就别管了……”
然后又转向方燕说：“弟妹，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这是老爷子出钱买的房，按理说我和卫国都应该有一份儿，老爷子走的时候，说要把房子留给孙子们，我想着，虽然千湄是个女孩儿，但也勉强能算孙子，她和我家的两个，一共三个孩子，这房子应该一人一份……”
方燕已经急了：“大姐，老爷子走的时候我也在，我可从没听他交代过这样的话……况且……”
千红艳打断她：“老爷子走的时候的确是这么说的，当时二叔也在，不信你可以问二叔，我今天专门把他请来，一是作为老爷子遗嘱的人证，二是也可以帮咱们做主……你可以问问二叔，老爷子去世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方燕转向千湄的叔公，问：“二叔？老爷子走的时候，真说过这样的话？”
千湄的叔公有些不自然的咳了两声，说：“当时红艳问大哥，把房子留给孙子们行不行，大哥确实答应了一声……”
千湄有些生气：“二叔公，爷爷走的时候，虽然我还小，但也记得他当时已经不太清醒了，就这么一声，您能确定爷爷真是那个意思？”
千红艳急了，站了起来，指着千湄鼻子说：“你什么意思？我还能骗你们不成？”
大儿子扶她坐下，说：“妈，别急，慢慢说。”
小儿子却对千湄说：“你一个丫头片子，知道什么！外公当时明明就说过，要给我和我哥准备房子……”
千湄冷冷看了他一眼。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原本待在客房的几个人再也坐不住了，开门走了出来。
陆铭说：“没有经过公证，没有纸质遗嘱，单凭一两句话，怎么能确定老人的真实意愿？”
千红艳见四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走了出来，略微吃了一惊，倒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还在千湄家里。
她也不理会他们，转过头对着方燕继续说：“弟妹，你说吧，二叔在这儿呢，我可能拿假话来框你吗？”
方燕：“大姐，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可这房子……当年买房的时候，老爷子借了我们三十万，我们自己出了二十万，老爷子晚年都是我和卫国在照顾，我虽然不是江阳人，也知道按江阳的规矩，谁给老人养老，就由谁继承遗产……”
二叔公点头说：“江阳倒确实是这样的规矩。”
“怎么？”千红艳急躁起来：“老爷子我没照顾过吗？那次老爷子摔了一跤骨折了，白天你和卫国都要上班，不都是我在医院守着吗？”
方燕点点头，说：“是，大姐，可是住院的医药费、老爷子晚年日常的开销，都是我们在负担啊……”
千红艳：“一码归一码……照顾老人的责任，我和卫国都是尽了的，这房子老爷子出了大头的钱，怎么都该有我一份吧？”
方燕已经不想跟她争辩究竟是谁给老爷子养的老，想了一会儿，说：“大姐，那这样吧，买房的时候老爷子借了我们三十万，你和卫国一人继承一半，等我们有钱了，拿十五万还你。”
“十五万？打发叫花子呢？”千红艳的小儿子已经忍不住了，“这房子现在值多少钱，我们又不是不知道，舅妈你就想拿十五万把我们打发了？”
千湄一声冷笑，说：“那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这房子，我们两家一人一半……”
“你做梦。”千湄说。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手刚一抬，文野已经过去将他的手一把按住。
徐林晨嬉笑着问他：“怎么？还想动手不成？”
千红艳急了，大叫道：“你们这是干什么？仗着人多，欺负我们母子是吧？！”
陆铭看了她一眼，说：“你两个儿子都这么健壮，阿姨和千湄只有母女两个，到底是谁想欺负谁？”
方燕也站了起来，大声说：“有话好好说！这是大人之间的事，孩子们就别争了。”
千红艳的小儿子哼了一声，甩开文野的手，再次坐下了。
方燕顺了顺心里的气，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说：“大姐……卫国刚走，你是他亲姐姐，我也不想跟你争了，按你之前说的，三个孩子一人一份，我们拿二十万给你，行吗？”
千红艳：“弟妹啊，不是这么个道理，当年这房子是花五十万买的，但现在可不只是值五十万了，你要这么分，我可不能答应。”
方燕：“那大姐你想怎么样？”
千红艳：“弟妹，我也不说分一半了，我看啊，还是把这房子卖了，按当初出的钱，我们分五分之二，你们分五分之三。”
方燕气得发抖：“大姐，这房子我们住了好些年，我们一家三口的回忆都在这儿了，现在卫国刚走，你就来逼我们卖房，天下有这样的道理吗？”
千红艳：“弟妹，我也不想啊，可我两个儿子，现在都等着买房结婚呢……我老公死的早，我们孤儿寡母这么多年了，也不容易……”
千湄咬着牙说：“我们绝不可能卖房。”
千红艳的大儿子也坐不住了，说：“不卖房也行，那就按市场价，你们给五十万，这房子以后跟我们就没关系了。”
方燕：“一时之间，我们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前几年我们家是个什么情形大姐你不知道吗？”
千红艳：“弟妹你也别哭穷了，我打听过了，卫国是工伤四级，他走之后，社保局还要给一大笔赔偿金，有好几十万，再加上他单位给的钱，肯定比五十万要多。”
方燕：“这钱什么时候能拿到手还不知道，而且前几年为了给卫国治病、做复健，我们借了我两个兄弟不少钱，这钱是要用来还债的，还了借的，也剩不下多少了……”
“你就直接说你不想给不就行了？”千红艳的小儿子跳出来说。
千湄：“不想给又怎样？”
她两个堂哥恶狠狠地盯着她，她恍若未觉，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爸爸受伤之后的几年，这个大姑几乎没怎么管过他们一家三口，现在爸爸才走了三天，他们就像苍蝇一样围上来争房子，还硬逼她们卖房，这样的人，还能称之为亲人？
我去nm的。
在旁围观了半天的二叔公噌的一声站了起来，说：“我就先走了，你们自己家的事儿，还是自己协商着解决吧。”
千红艳拉住他：“不行呀二叔，您得给我们做主啊！”
二叔公没理她，背着手出去了。
方燕叹了一口气，说：“大姐你们也先回去吧，你们的意思我知道了，这事儿容我再想想。”
千湄转过头去看她：“妈……”
方燕对她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陆铭挂了打给律师的电话，说：“问过律师了，如果走到法律途径，问题的关键在于千湄爷爷给的三十万，是算借款还是算共同出资买房。如果是借款，你们最多只需要偿还借款本息，房子肯定是归你们的。如果是共同出资买房，那房产的归属就存在争议，老爷子没有留下遗嘱，但如果阿姨能证明尽了主要的赡养义务，赢面还是很大。”
千湄：“妈，我记得爷爷晚年的时候，大姑就是偶尔上门来看一下，都是你和爸爸在照顾……咱们别怕她，要打官司就打好了。”
方燕叹了一口气，说：“你爸刚走，咱们就为了房子的事情对簿公堂，他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千湄：“你也见着大姑和她两个儿子的样子了，会让爸爸伤心的不是我们，是他们。”
方燕：“毕竟是一家人，还有这么多亲戚朋友看着，走到那一步对谁都不好……我再好好想想怎么办吧。”
千湄眉头皱了皱，她知道妈妈看重亲情，爸爸受伤后，虽然大姑没怎么管，但爸爸这边其他的亲戚朋友都帮衬了不少，这些事方燕一直记在心里，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想和大姑打官司的。
她说：“妈……如果你实在不想打官司，那我去和大姑说，我们给她签个借条，这五十万，我们过几年还她……”
方燕：“你别去了，还是我跟你大姑说吧……”
她给千红艳打电话，千红艳说：“弟妹啊……不是大姐逼你，我两个儿子这都二十好几快三十了，再不买房，这婚可怎么结呢？你和千湄现在就两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嘛呢？把房子卖了，换个小的，不是皆大欢喜吗？”
方燕：“大姐……不是大小的问题，这个家包含了我们一家三口这些年的回忆，我真的不想离开这儿，只要还住在这儿，我就觉得卫国像没有走一样……”
千红艳：“弟妹啊，你这何必呢……这房子都老了，你们把它卖了，换个新的多好，你和千湄都要开始新的生活嘛……”
最终还是没能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