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等做完复健，千湄推着千卫国走到康复医院门口，却始终打不到车。
这会儿正是下班高峰期，路上堵成一片红色。
好不容易打到了一辆，司机却不熟这边的路，走错到了医院对面的街。
千湄只好让爸爸在医院门口等着，她去对面给司机指路。
回来的时候，就见一堆人围着她爸，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故。
千湄立马跑了过去，却看到他爸躺在地上，轮椅已经翻转。周围的人想扶又有些不敢扶，正在议论纷纷。
她把爸爸扶起来，问：“爸你怎么了？没摔着吧？”
“没事儿，刚刚有个自行车，我想避开，但这个轮子最近不太听使唤，结果反倒撞上了。”
她爸现在这个轮椅已经用了几年，是有些老化了，不像以前那么好用。
骑自行车撞上她爸的是个小伙子，连声道歉说：“对不起啊师傅！真的对不起！我骑的这个自行车刹车有些不灵，才把您撞了，没伤着哪儿吧？”
他态度还好，千卫国马上说：“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我不往前的话也不会撞上。”
千湄对他说：“麻烦帮忙把轮椅扶起来。”
小伙子照做之后，千湄努力想把她爸抱起来。
以前在家的时候，需要上下车什么的，千湄都会帮着背爸爸，她个子高，她爸却因为双腿萎缩体重减轻了不少，她咬着牙也能背得动。
一段时间没干这样的力气活，现在却又有些吃力了，更何况抱比背还费力得多。
她试了几次，都没能抱动，旁边的小伙子赶紧过来帮忙，才把千卫国安放到了轮椅上。
千湄试着推了推，这么一撞，轮椅更不好用了，方向不好掌控，一不小心就歪了。
千湄皱了眉，小伙子见她这样，赶紧说：“是把轮椅撞坏了吗？这样吧，我赔你们三百块钱行吗？”
千湄想了想，还是收了。
等回了家，千湄在淘宝上看了看电动轮椅，从一千多到数万的都有，性能差别很大。
她看了看自己银行卡里攒下的钱，微信找陆铭借了几千，承诺下学期拿奖学金时还他。
陆铭毫不在意：“没关系，不用还了。”
千湄默默收了，钱是肯定要还的。只是她又一次感觉到，钱是多么重要，而这个世界的参差又是多么的大。
虽然爸爸有工伤保险，但只能保障工伤医疗费用，很多复健的钱，工伤保险是不报的。
这几年下来，家里已经没什么积蓄了。
最后下单了一款七千左右的电动轮椅，看中它的稳定性和越障能力，这样的轮椅，应该不会再把她爸摔了。
过了几天，轮椅到了，千卫国却对着千湄发了大火。
“你哪儿来的钱买这么好的轮椅？”
“兼职挣的。”
“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需要这么好的轮椅！”
他捶捶自己毫无知觉的腿说，生气地说：“我这么个残废的身体，都拖累你们母女俩多少了！你买这么好的轮椅给我有什么用？！”
千湄劝他：“爸，我是想着这种电动的操控起来不费力，你也好出去多活动活动……”
“活动什么？我这样，还能去哪儿！”
方燕也劝他：“你别这样，湄湄也是为了你好，你也不能总在家里窝着，自己操控着轮椅去楼下转转也好！”
“千湄不懂事儿，你也不懂事儿吗？咱们家里现在什么情况我又不是不知道！千湄再过两年毕业了，在大城市工作，咱们得给她凑首付的钱！我要这么好的轮椅干什么用？啊？干什么用？一般的轮椅不能用吗？！”
千湄眼睛有些酸，她的倔强也上来了，说：“我不要房子，不要首付，我就是要给你买轮椅！反正我买都买了，不能退的！爸爸你要是不用，那就让它放着吧！”
说完，她红着眼睛回了房间，一言不发。
父女俩置了一下午的气，千湄在房间看了几集电视剧，还是放不下外面，又走了出去。
方燕赶紧叫她：“湄湄啊，快来教教你爸怎么用这个！他不会啊，你看这会儿还在研究说明书呢！”
千湄抬眼看去，她爸果然已经坐在了新轮椅上，拿着说明书戴着眼镜，正在认真的看。
见她出来，千卫国不太自然地说：“这次买都买了，就算了，下次不准再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了。”
千湄嗯了一声，走过去教她爸怎么操控轮椅了。
千卫国其实是个极聪明的人，没一会儿就掌握了，在房子里操控着轮椅走来走去，还打开家门，试了试翻越门框的效果，果然比手推轮椅平稳了许多。
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千湄：“这么好的轮椅，到底多少钱？”
千湄想了想，说：“三千。”
千卫国叹了口气，说：“乱花钱！”
一转眼就是过年。
考虑到千湄一家的情况，今年两个舅舅带着老婆孩子，还有千湄的外婆，一起来江阳过年。
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的，在千湄家里吃年夜饭。
外婆给了千湄一个厚厚的压岁钱红包。
千湄不收，说：“外婆我都十九了，怎么还能要压岁钱呢？”
外婆塞进她怀里，说：“咋能不要？你这还没毕业呢，没毕业就可以收压岁钱！”
她表妹欣欣凑过来说：“姐你就收了吧，我们都收了。”
千湄捏她脸一下，说：“你不是才十七吗？未成年当然能收了。”
外婆笑笑，说：“一样的，一样的，都是我的宝贝儿……”
两个舅妈也给了千湄一个厚厚的红包，每年都是这样，想着各种借口总要给她钱。
方燕谢过了嫂子和弟媳，让千湄收了，又给千湄的表弟表妹都发了压岁钱。
吃饭的时候，千卫国忍不住跟家人们炫耀：“千湄不是唱歌唱得好吗？现在加入了一个乐队，经常演出呢！”
千湄有些尴尬，她表弟却有些激动：“我靠！姐你可以啊！什么乐队啊？重金属摇滚乐队吗？”
小舅妈马上捶了他一下，说：“靠什么靠？哪儿学的这些话？没得礼貌！”
千湄笑笑，说：“不是重金属，其实我们曲风比较多变，什么样的歌都有。”
表弟继续说：“叫什么？我看我知不知道！”
千湄：“叫南风。”
表弟挠挠头：“南风？没听说过。”然后掏出手机搜视频去了。
大舅舅说：“千湄可以啊，确实从小唱歌就唱得好！说不定咱们家里以后能出个歌星呢！”
方燕谦虚道：“出什么歌星啊，大哥你太高估千湄了，我只盼着她毕业找个好工作就行了。”
大舅妈说：“千湄学金融的吧？好专业，千湄又聪明，肯定能成器。”
千卫国纠正她说：“不是金融，是经济学。”
“那也好呀，一样的呀！”大舅妈又转向自己女儿，说：“欣欣你可要跟姐姐学习啊！你看姐姐成绩多好！”
欣欣闷闷“哦”了一声，怎么大过年的还要被教育呢，真是的。
方燕赶紧说：“欣欣也好啊，你看这孩子多可爱听话，我听说一诊考试上了一本线是吧？很不错了！”
“还得努力，我这一天天的操心得不得了，哪像千湄，自己就考上重点大学了，多省心啊。”
小舅舅看着自己嫂子，笑着说：“大嫂你就别给欣欣压力了，这大过年的，让孩子们轻松点吧。”
大舅妈应了，换了个话题说了起来。
大人们正说得高兴呢，千湄表弟突然一声惊叫：“我去！姐你们这乐队挺受欢迎啊！我看到你们的视频了，观看数都上万了。”
千湄：“还行吧。”
大舅舅感兴趣起来，说：“我看看！我看看是个什么视频？”
于是南风的演出视频又被一大家子人围观了一遍。
过了会儿，大舅舅突然说：“看视频不过瘾啊！这样！今天大过年的，高兴，千湄你给我们现场唱一个！”
“啊？”千湄为难：“这没有伴奏啊……不好唱吧……”
她表弟马上说：“姐你跟你们乐队的其他人打微信视频嘛！现场合作一个多好！”
千湄敲了他头一下，威胁他说：“吃你的饭吧！”
禁不住一大家子人的轮番轰炸，千湄认命去发微信了。
文野和朱一格正在文野家里过年呢，乐器是齐备的，朱一格一听兴致就来了，拉了文家的一大家子人准备一起给他们表演。
朱爸爸气得都吹胡子瞪眼了，朱一格一看，兴致就更高了。
徐林晨在乡下奶奶家过年，当然没有架子鼓，但他倒是随身带了只手鼓。
陆铭居然一个人在家，他从自己房间里走出去，走到地下一层经过改装隔音良好的一个房间，里面墙上挂了好几把吉他，甚至还有各种录音设备。
从视频里瞧见的朱一格眼睛都看直了：“我靠！陆铭哥你这房间是天堂吧！天呐那把吉他是不是全球限量款的那个那个什么？”
文野也羡慕死了，只说了一句：“靠！”
过了二十分钟，千湄一大家子人齐齐整整坐在客厅里，开始准备看表演。
千湄叹了口气，用高清线把电脑屏幕投到电视上，打开陆铭发过来的一个专门搞多人视频聊天的网站链接，效果倒是比微信强一些。
就在不太好的音响效果里，和网络偶尔的延迟卡顿里，千湄一家人和文野一家人第一次欣赏了南风的表演。
春晚都不看了，还是孩子们的现场演出有意思啊，虽然声音有些吵。
一连唱了两首歌，千湄的表弟表妹就被南风圈粉了。
她外婆开心极了，巴巴掌拍得手都红了。
表演完了，挂掉视频，千湄在微信群里发：“谢了，朋友们。”
朱一格：“哈哈哈哈哈哈哈刚刚我爷爷说我们两兄弟表演得特别好，我爸都要气死了，我太开心了！”
文野：“舅舅说了，回去再收拾你。”
朱一格：“……”
徐林晨：“我靠我这乡下网太差了，卡了好几次，节奏合上了吗？”
文野：“不重要。”
陆铭：“嗯，不重要，又不是架子鼓。”
徐林晨：“艹！”
千湄哈哈大笑：“手鼓声确实没太听到。”
表演了，却又好像没有完全表演的徐林晨：“等着！回去老子弄死你们几个！”
手机另一端的陆铭看着刚才保存下来的视频，突然觉得因为这一场表演，这个空荡的大房子里有了一些过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