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保护
“今日是第八副。”白桃道，“殿下说这药药性温和，虽然见效慢，但对王妃的身子有好处。”
顾青拿起银匙，“他又不是大夫，怎么跟你说起这个？”
“上山之前，殿下特意嘱咐过我的。”白桃为顾青夹了几筷佐粥的小菜放到食碟中，“他说寺中斋戒清苦，让我一定照顾好王妃的吃食，尤其是每日的汤药，万不能随意断掉。”
顾青搅了搅碗里的白粥，“殿下还没醒？”
若是醒了，白桃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她。
白桃迟疑着，“小花大夫他们还守在石室里面。”
顾青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
“我知道王妃担心殿下，”白桃鼓足勇气道，“可王妃的身子也不大好，要不你还是多歇息一阵再去照顾他吧。”
顾青轻轻扯了下嘴角，“谁说我要现在去照顾他？”
她舀了一勺白粥送进嘴里，虽然味道寡淡，但她还是很快吃了半碗。
“你去找管事，让他给这间屋子添置几样东西。”顾青吩咐。
白桃一一记下，松了口气，“我还以为王妃你又要逞强呢。”
“你几时见过我不爱惜自己的身子？”顾青反问，“我若现在过去，不过是在一旁徒然看着，帮不上什么忙。”
就连花南天他们也只能耐心等待凤泽醒来，不管医术多么精湛，在这种时候，谁也无法代替凤泽度过这一关。
顾青喝完剩下半碗粥，又将微凉的药汁一饮而尽。
也许是习惯了这样的味道，她没有叫白桃拿海棠果来，只喝了杯白水漱了漱口，对她道：“我去书房看账本，若殿下醒了，就让人把他送回房里。”
……
凤泽醒来的时候正是傍晚。
他睁开眼睛，两根手指出现在他眼前。
“殿下，这是几？”花百叶紧张兮兮问。
凤泽默不作声看着凑到眼前的那张脸。
“花南天。”他开口。
花南天走过来，将自己的师叔一把薅走。
“等等！”花百叶边喊边回头，“让我再看看。”
“没你的事了。”花南天将他按到椅子上坐下，随手抓了把药杵塞进他手中，“捣药。”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黄大夫抄着手进来。
“哟，殿下你终于醒了。”黄大夫老怀大慰，“让老夫看看。”
他按住凤泽的腕脉，凝神细探了一阵。
“脉息柔和，沉取不绝，好脉。”他绕到石台另一边，抓起凤泽另一只手又按了一阵，“不错，肾水充盈，春发勃生，殿下已多年不曾有过如此脉象。”
花百叶在旁嘀咕：“还不是我替殿下放了心头毒血，要不然就算取了蛊虫，他也得丢掉半条命。”
这些年凤泽每月以毒浸体，与蛊毒相互制衡，如同两波势力，谁也不肯低谁一头。
一旦蛊虫离体，原本用以抗衡蛊毒的毒性就会蔓延开来，毁掉凤泽的身体。
所幸花南天与花百叶早已商量好对策，才能有惊无险地应对。
黄大夫听到他的嘀咕，回头一笑，“殿下这里少不了你的赏，你若觉得不够，还可找王妃讨要去。”
闻言，花百叶欢喜地一捶手，“对啊，我得快去告诉王妃，殿下已经醒了。”
“站住。”
凤泽声音虽低，却不容置喙地叫住他，“你去哪里？”
花百叶眼珠一转，瞅向花南天。
花南天望向黄大夫。
黄大夫：……
黄大夫呵呵一笑，抽身往外走，“我去叫侍卫，让他们送殿下回房。”
顾青得到凤泽醒来的消息，是在半刻钟后。
她放下账本，从隔壁的书房出来，正好遇见侍卫们用软架将凤泽抬回卧房。
卧房里用屏风隔出一个小间，小间里添了一张新床，还有一些适合伤员的用具。
凤泽被放到那张新床上。
雍王府的侍卫训练有素，手脚麻利，很快就将凤泽安置好，退了出去。
顾青一直站在门外，看着里面人影晃动。
直到四周安静下来，她这才踏进门去。
凤泽平躺在床上，侧首望向脚步声响起之处。
宽大的屏风阻断了他的视线，泼墨山水中映出一道身影，缓缓由远及近，在屏风那头停下。
房中寂静无声。
“生气了？”凤泽开口。
顾青盯着自己的脚尖。
生气吗？或许有一点，但不多。
“我在想，你为什么要瞒我。”顾青低语。
这是最令她疑惑之处，她并非没见过凤泽受伤的样子，也知道治蛊没有那么简单，若凤泽只是因为怕她担心而不告诉她实情，那也实在太轻看了她。
“我宁愿你有别的理由，而不是怕我担心。”顾青道，“不然，我反而会伤心。”
她不想躲在他身后，凡事坐享其成。
更不愿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直到她追问才能得到答案。
凤泽盯着她屏风后的身影，目色渐沉。
他想对她说一声抱歉，但他明白她最想听的不是这个。
“我……”他考虑了一下，启唇，却被顾青打断。
“你先别说话。”顾青沉眉，“我现在不太信任你。”
他实在太会骗人，又太会利用时机。
她怕自己听着他虚弱的声音，又会心生不忍，放弃对他的质询。
“小花大夫说你三日后就能起身，等你能够站起来的时候，我们再来谈。”顾青逼自己硬起心肠。
“我没有用三叶朱果。”凤泽道。
顾青霍然抬头。
她的呼吸像突然被人掐断，狠狠喘了口气，胸口一下又一下急促地起伏。
凤泽的目光紧紧锁住她。
他在心中暗自唾弃自己的卑鄙，但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他虚弱地咳嗽一声，“我知道你需要三叶朱果救命，而我不是非它不可。”
顾青没说话。
她此时的嗓子哑得厉害，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最大的秘密就这样被凤泽揭穿，而且听他的意思，他知道的与他所做的，远比她以为的要多。
她抿紧嘴唇，木然听凤泽说下去。
“花南天找来的古方只有七成治蛊的把握，而且不能一劳永逸，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别的办法。那次我们在古安山遇险，我就想过有没有可能把蛊虫直接引出来，只是当时没能找到吸引蛊虫的药物。后来在榆树村碰到萧涂，他用的引蛊散药性更猛，却也让我确信，蛊虫可以用外力控制。”
凤泽道：“花百叶刀法精准，花南天带他回花谷找了许多尸体练手，确认取蛊的法子可行，而北狄即将与大昱开战，我们不能再等下去，所以决定一回京就取蛊。”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顾青已经全都明白了。
“三叶朱果成熟以后，药性最多保留五日……”她的嘴唇翕动着，声音渐渐沉了下去，“所以你是把它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