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成了废人
“不好啦!走水啦!快来救火啊!”
夜深人静之时,平西坊突然锣声喧天。
一股浓烟窜上天际,火势如浪潮一般朝四处蔓延。
这一片都是深宅大院,住在坊间的人非富即贵,各家主人很快惊醒,纷纷命家中奴仆外出查探。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原来是东街二皇子府上走了水。
烈焰映红了半边天,整个二皇子府淹没在火海之中。
若非近日天干物燥,京兆府特意加强了夜里的巡查守备,恐怕整个平西坊都会受大火牵连。
临近清晨,大火终于扑灭,半夜闻讯赶来的京兆尹站在湿漉漉的瓦砾之中,心中悲喜交集,无限哀凉。
悲的是尽管他已竭尽所能调派人手,二皇子府仍是烧毁大半,喜的是左邻右舍只是受到些许波及,未有人员伤亡,哀的是等他进宫面圣,这京兆尹的官帽不但要被撸掉,恐怕就连他的项上人头也岌岌可危。
“大人,已将二皇子送到医馆医治,”衙役过来复命,“您看可要将府中之人迁到别处看管,待查明起火原由再行放出?”
京兆尹点点头,“按规矩办吧。”
这场大火惊动了整个京城,着火之处又是皇子的府邸,谁也不知这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缘故。
京兆尹抬步走出废墟,他在晨光中回头望了眼身后那片残垣断壁,眼前的景象与他多年前看过的一幕模糊重叠。
那时他还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举人,站在人群中远远看着从废墟中抬出的一具具尸体,他听到有人小声议论,说烧毁的是废太子府,那些尸体是废太子与他的家人。
眼前青烟袅袅,京兆尹摇摇头,挥去脑海中的记忆。
他正了正自己的官帽,坐上官轿,命轿夫往宫城行去。
“这不可能!”
瑜贵妃听完太监传信,抓起手边的杯盏就扔了过去。
瓷器碎裂声中,瑜贵妃猛地站起,“我要去问陛下!”
说着,从来都是行如弱柳扶风的她,竟是大步跑了出去。
宫女追在她身后,“娘娘!小心脚下!”
瑜贵妃冲到玉祥宫门前,忽地又是一个猛停,她转身一把抓住宫女的胳膊,“明翠呢?明翠回来没有?”
她的指甲掐进宫女的皮肉,宫女吃痛,却不敢露出异色,只道:“明翠姑姑昨晚领了牌子出宫办事,今早……今早好像没见过她。”
“快去给我找!”瑜贵妃狠声道,“去她房里,去别的地方,到处都找一遍,一定要给我把她找出来!”
明翠是她的心腹宫女,昨晚受她之命前往二皇子府传话,若是她回来了还好,若是她没有回来……
瑜贵妃闭了闭眼,无论如何,她得先去皇帝那里,问清儿子的状况再做打算。
今日非大朝会,按照惯例,皇帝应在御书房与几位重臣商议日常事务,然而二皇子府走水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天还没亮消息就传进了宫中。
几位重臣坐在一旁,看那京兆尹跪在御书房当中,声泪俱下。
“臣已命人收拾火场,一有发现就会立时禀报。”
“臣来时,火场中已找到二十余具尸体,其余人等皆已关押在京兆府,正挨个审讯。”
“二皇子伤势严重,大夫说不能挪动,还请陛下派御医前往医馆救治。”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声凄厉哭啼——
“陛下!”
瑜贵妃“咚”地一声跪在门外,语声哀恸,“臣妾听闻元泰出了事,不知现在是死是活,还请陛下允臣妾去见他。”
皇帝按按额头,“让她先进来。”
瑜贵妃进到书房,四下扫了眼,再次跪倒在地,珠泪涟涟。
“陛下,可否给臣妾一个准话,我们的孩儿他究竟怎样了?”
皇帝重重吐出一口气,“京兆尹正在回话,元泰受了伤,朕正打算派御医出宫。”
瑜贵妃面色剧变,“他伤得如何?外面哪有宫中的药材齐全,为何不直接送到太医署?”
“娘娘,”京兆尹低声接话,“二皇子身上烧得厉害,大夫不建议妄动。”
瑜贵妃身子一晃,“烧到哪儿了?脸?手?……”
却见京兆尹低下头,没敢再答。
瑜贵妃脸色惨白。
若是伤到其他看不见的地方还好,要是伤了脸,抑或落下什么显而易见的残疾——
自古便没有哪个天子是容貌有瑕或者身有残缺的。
她惊惶地看向皇帝,皇帝一脸阴沉,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心情。
“陛下!”瑜贵妃脱口喊道。
“行啦,”皇帝抬手打断她的话,“元泰的情形你已知道了,若是想去看他,就随御医一同出宫,朕准你在宫外多待两日。”
瑜贵妃嘴唇张合两下,没有出声。
一旁的大臣大约见她实在可怜,劝慰道:“二皇子吉人自有天相,娘娘不要太伤心了,还是先出宫去看看吧。
瑜贵妃眼珠动了动,目光移向发话之人,“……多谢范相。”
她两眼失神地站起,朝皇帝望了眼,垂下双肩,默默走了出去。
平西坊的医馆内,惨嚎呻吟声不绝于耳,路过的行人纷纷避走。
二皇子被安置在单独的一个小隔间里。
他倒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从把人救出火场到现在,他就没有醒过。
瑜贵妃匆匆掀帘进去,“元泰!”
她只喊了这么一声,剩下的话就哽在喉头,化作短促的抽气声。
床上之人半身焦黑,露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完好,一张俊脸只剩下鼻子和一只眼睛周围能看,其余各处早已溃烂起泡,不忍卒睹。
瑜贵妃捂住自己的嘴,来时的路上她做过许多推想,却没料到儿子的状况竟比她想象的还糟。
她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一晕,随行的宫女赶紧接住她,御医更是连忙让医馆腾出一间房,将人送去安置。
瑜贵妃朦胧之中只觉耳边有人呼喊,有人掐她的人中,还有人为她扎针。
但她什么也不想听不想管,只想放任自己昏睡过去,或许醒来之后会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恶梦。
她隐约想起自己二十多年前嫁入皇子府时的雄心壮志,还有这些年的含辛茹苦。
不过短短一夜,她所期盼的一切都没了。
她甚至痛恨自己昨日为什么要将怀孕的凝秋处死,那个宫女明明怀了她儿子的骨肉,那是她的孙子,皇帝的头一个孙子……
瑜贵妃呜呜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