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以毒攻毒
成亲第三日，是新妇回门的期。
凤泽是王爷，他若是执意不陪妻子同行，顾青也奈何不了他。
就怕顾文敏认为女儿受了委屈，又要愁眉不展。
“为什么不去？”凤泽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可笑，“刚才已经说过，你就是雍王妃。”
雍王妃该有的待遇，他不会让她有亏。
顾青原本准备了好几个理由来宽父亲的心，听了凤泽的话，不由莞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凤泽见她眼中含笑，微微一哂，“可要再立字据？”
顾青忍不住笑出声，“不了，此处无笔墨，我相信殿下不会诓我。”
她趁着气氛不错见好就收，起身朝凤泽行了一礼，“时辰已到，就此拜别。”
“等等。”凤泽叫住她。
顾青不解抬头，就见空荡荡的花厅外突然走进一名侍卫。
凤泽从侍卫手中拿来一个食盒，递给顾青。
顾青怔了怔。
“梨花酥酪，”凤泽说，“别人送的贺礼。”
顾青失笑，“很别致。”
她上次去探望宋大夫的时候，带着白桃与绿瑶路过安平坊西街，萦香阁外人山人海，差点把三人挤散，从此她就打消了让人去买梨花酥酪的心思，没成想今日竟然能够不劳而获。
“多谢殿下。”
她接过食盒告辞。
雍王府东院，黄大夫蹲在药圃里，徒手拔去新生的杂草。
花南天在他身旁蹲下来，“殿下的嗅觉更灵敏了。”
“怎么发现的？”黄大夫把杂草扔进竹篓。
花南天闭嘴不言。
黄大夫笑着瞅他一眼，“你又有什么被他闻到了？”
花南天没有笑，“他体内的蛊毒进得越深，五感就会越灵敏，这不是好事。”
黄大夫搓搓手上的泥，“所以才要靠我们哪。”他转转僵硬的脖子，“这半年的脉案你已经看过了，殿下的脉象阳逆上亢，阴不制阳，外表看来虽无异状，内里却积损得厉害。”
“我有建议他用阴阳交合之法。”花南天低声道。
黄大夫面上一滞。
他偏头咳嗽两声，“殿下不会答应。”
花南天垂眼，从袖中摸出一个青玉瓷瓶，“他体内的蛊毒不能再只靠药浴压制，这里面有十粒药丸，每十日让他服用一粒，百日内可保蛊虫不会苏醒。”
说完，又掏出一张药方，“这上面是配药的方子，黄大夫可以根据我的用药，调整为殿下滋补身体的药方。”
黄大夫接过药方，边看边皱眉。
“龙须藤，钩吻草，还有覆幽花？这毒性会不会太重了些。”他仔细掂量，“小花大夫，这方子是否还能减量？”
他的年纪足以当花南天的爷爷，但他待花南天却极为客气。
这不光是因为花南天出自花谷。
花谷是一个在医者当中流传了数百年的神秘所在。
花谷的人皆以“花”为姓，他们从小在花谷长大，从牙牙学语时起便开始修习医术，待到成年后，他们会离开花谷，游历世间。
这些人遵行“只做良医，不为良相”的规矩，从不涉足官场，便是黄大夫在宫中任职多年，太医署也从未进过一个花谷的人。
直到四年前，花南天在凤泽濒死之际将他从阎王手中夺回，黄大夫这才真正见识到花谷中人的厉害。
黄大夫一向对自己的医术颇为自傲，但花南天在他眼中，堪比百年难遇的天才。
四年前的花南天未满十八，寡言少语，不爱搭理人。
但就是这么一个性格阴郁的少年，在凤泽昏迷不醒的紧急关头，力排众议，断然采取以毒攻毒之法将他救回。
这番魄力非常人能及，黄大夫也是在那时才明白凤泽过去为何会对花南天另眼相看。
花南天在用毒上颇有天份，所学医术偏于诡道，黄大夫历经世事，对此并无偏见。
在他看来，只要能治病救人，正道也好，诡道也罢，不过是方法不同，终究殊途同归。
在医治凤泽的这几年里，黄大夫与花南天时常探讨医术，逐渐成了忘年交。
花南天面对他的疑问，难得耐心解释，“殿下每月靠药浴吸纳的毒素越来越少，说明蛊虫已经习惯并且正在向外排斥毒素，如果不能将它重新压制，一旦产生反噬，殿下会立刻丧命。”
他的目光晦暗了几分，“这些药丸虽然会让他痛苦，但至少能让人活着。”
黄大夫叹息，“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花南天沉默了一阵，徐徐开口：“这半年，我在西南找到一个治蛊的古方。”
黄大夫两眼一亮，“可能对症？”
“还不清楚。”花南天有一说一，“古方里提到的药材十分罕见，我手上还缺一味没有找到，无法配齐。”
“叫什么名字？”黄大夫精神振奋，“雍王府这么多人，大家一起找。”
花南天点头，“我此次来京城，除了送药，就是想着这里的药源可能比别处多。”
黄大夫赞许点头，“没错，天子脚下最不缺的就是稀罕物，对了，咱们殿下新娶的王妃就是药行的东家，你不知道吧？”
花南天奇怪，“她不是官家小姐？”
黄大夫捻须轻笑，“既是官家小姐，也做药行生意，京中最大的厚朴堂就是她的私产。”
花南天沉吟，“我在西南也见过厚朴堂的分店。”
“这就对了。”黄大夫说，“我就说这姑娘行事利落，不是扭捏的性子。她店里有个药师也不错，可惜老夫一直没空会会他。”
花南天低下头，掐掉药草上爬过的虫子，“这个药方就算配齐，也可能毫无用处。黄大夫你不怕失望么？”
“怎么不怕！”黄大夫斩钉截铁，“可是再怕，咱们行医的人也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难道小花大夫你找不到药方，就不打算回来了？”
花南天扯扯嘴角，“我也不是只为了给殿下找药。”
黄大夫撑着腿站起来，扭扭老腰，“老夫在善堂也忙得很。”
他与花南天一个负责为凤泽调理，一个为凤泽治蛊，余下的时候各有各的忙处。
黄大夫伸展腰身，“你这趟进京，打算待多久？”
“明早就走。”花南天说，“有个病人生了疽毒，我给他留了半个月的药，得回去看下他的情况。”
黄大夫面露遗憾，“我那药堂最近出了几例奇症，本想好好与你说道说道。”
“我最近都会待在秦州，”花南天把地址告诉他，“你可以给我写信。”
“好好好！”黄大夫高兴地拍腿，“等我们找到你说的药材，也立马让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