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染坊
琴声不停，林落落也不能落下。
她依旧保持翩翩起舞的姿态，围着周寻一圈圈地转。
直到周寻忍无可忍，边抚琴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发出了一句很轻的低喃。
“别围着我转了，眼花。”
林落落撩起裙摆，扯了扯嘴角尬笑。
“不好意思周公子，小女子当初只学了这一支舞，只会这几个转圈的动作。你想让我停下，你的琴音先停。”
周寻越过那如同大扑棱蛾子般的身影，向围坐的众人堆里瞧了一眼。
大家貌似都还挺……享受？
周寻脸皱成一团，觉得这次真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就在他正轻缓手指，拨弄琴弦打算停下之时，底下围坐的众人不知从哪儿吆喝出了一声：“周公子，别光让林姑娘一人舞啊，你也上去跟她舞个双人如何？”
这一句话过后，便是此起彼伏的接连起哄声。
林落落心里欢喜，但面上不显。
周寻却已经羞红了脸，手下的琴音早已弹的错了调子。
见周寻没动静，林落落心想：还是得让老娘主动出击才行。
于是她一转身，恰巧够到了周寻的胳膊。
林落落抬眸，对上了周公子那双惊慌失措的眼，二话不说拉过他的手腕一把把人捞了起来。
周寻被迫起身，琴音瞬间拐了个奇怪的调调儿，戛然而止。
“周公子，请吧。”
林落落像个绅士一般，弯腰低头，在他面前作了一礼。
周寻定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不会跳舞。”他说。
“怕什么，不会我可以教你啊！”
林落落最不怕的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越秀越骄傲。
她扯高了嗓子，冲底下围坐之人高喊一声：“小女子不才，舞技尚浅，但周公子却是个真真正正的新手，对舞艺一窍不通。”
稍稍停顿一会儿，她又说：“既然他已经上来了，那也没有再让人下去的道理。今儿个大家都颇有雅兴，我二人在这儿现学现卖，我这个半吊子老师教的不好，大家不要嫌弃，就当……看个乐儿如何？”
“好！！！”
她这边话音刚落，底下众人便响起阵阵掌声。
林落落拉着周寻的手腕没放下，转身回头，对周寻微抬下巴，满脸写着“骄傲”俩字儿。
那表情仿佛在说：看吧，这等小事怎会难得到我？
周寻能有什么办法，话都让她说完了，他只能配合。
林落落也没再说废话，两步凑近周寻。
她和周寻有很萌的身高差。
林落落一米六多一点点，本就小巧可爱，在周寻的高大身形对比下，林落落越发小鸟依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十指紧握。
底下围坐之人都忍不住嗑起了cp。
“跟着我走就行。”
林落落低头瞧着两人的脚，她发现自己的小脚丫还赶不上周寻的半个大。
“我向前迈步时，你便退后。反之亦然，懂了么？”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舞蹈动作呢？”
“……没有，随心所欲即可。”
“……”
周寻简直想锤她。
两个人很快适应了节奏。
确切来说，根本就没有节奏。
林落落费力勾着周寻的胳膊，恨不得整个人挂他身上。
两个人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左一扭右一扭的。
就在林落落打算满意点头，夸一句：你真棒，这么快就出师了的时候，周寻一个错步，成功踩上了林落落的裙摆。
林落落一个没注意，往后一仰。
众人皆惊呼一声。
下一秒，想象中的失重感并没有袭来，反而被一个温暖紧实的怀抱拥入其中。
林落落眨眨眼，看到了那张近在咫尺的冷漠脸庞。
“周，周寻。”
她轻唤了一声，嗓音却有些异样的沙哑。
就在此时，底下围坐的人霎时间响起雷动般的掌声。
秀恩爱秀过头了！
林落落瞬间羞红了脸，捂着脸从周寻怀抱中挣脱，踉跄几步跑进了距离最近的一所客房。
把自己锁在黑暗中，林落落手按着胸口。
心脏正扑通扑通跳个没完，此刻林落落才真正察觉到一件事情。
完蛋了，她这次好像……真的沦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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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七日，在前线壮丁的不断辛苦劳动下，引水系统终于竣工。
整个丰县连日来积攒的大水，在引水道连通的那一刻，轰隆隆自四面八方而来，汇集到一起，向东篱那几个早已待命的大型水渠内流去。
天放晴之后，伴随着引水，加之空气蒸发。很快，道路上拥堵的多余水分全都所剩无几，挥发干净。
众人也开始收拾行囊，各奔东西。
临行前，陈廉都会慷慨为之送上许多干粮小菜，以免大家在路上饿肚子。
林落落和周寻随着陈廉站在府衙门口，眼看着一批又一批人对他们挥手离去。身影越行越远，内心还有些舍不得。
经过这些时日的细心调理，周寻的伤早已好透了。
林落落感慨完收回视线，拍了拍周寻的肩。
“那我们何时启程？”
周寻托腮思考片刻，似乎也拿不定主意。
“你说呢？”他问。
林落落可不想说，她现在感伤还来不及呢。
不过依依不舍还是要放下，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得去染坊学徒，把小卖部的生意搞红火起来。
“不如我们今日回去收拾整顿一番，明日便启程，如何？”
“好，听你的。”
二人商量妥当之后，便去找陈廉道别。
却不料，他俩还未曾说完要如何启程去辛乡，陈廉却异常激动了起来。
“你们所说的那辛乡染坊的掌柜可是叫王多财？”
林落落和周寻互相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诧异。
“正是，陈兄怎会知道那辛乡的染坊？”
周寻开口问他。
陈廉引着他们落座，示意他二人先不要急着走。
林落落和周寻顺着他的意思坐下，等待他的下文。
陈廉这才开始把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起初我刚中榜归家时，路过辛乡县，曾经在一家客栈住过几日。当时那王多财和他夫人还是住在辛乡县内开布行做生意的，后来不知为何他店里竟遭了贼，一夜之间把他二人放在布行内盈利的钱财全部盗走了。”
“那两人去当地报官，结果查了一通没查出什么，后来是我帮忙，替他们查出了真凶。那王掌柜是个热心肠，本打算留我多住几日，但我当时实在是要务在身不可久留，就婉拒了他的好意。他只说，日后我若有需要他帮忙的，一定拼尽全力做到，但自打我在这丰县任职以来，也未曾回过那辛乡，自然也没同他再过多接触。”
“辛乡县只有那一家染坊，方才你二人一说，我正好想起来。”
林落落兴奋地简直要跳起来，她正愁到了那染坊该如何说服掌柜教他们染布技术呢。
这不正好，天助她也呀！
“陈兄，你可真是我的小幸运星！”
林落落喜不自胜。
陈廉也跟着高兴。
“这样，今日你二人先收拾好行囊，我设宴为你们送行。明日一早，为你们安排辆马车，找个府内小厮送你们去辛乡。”
“我再给那王掌柜写封信件，拜托他照顾一下你二人，这样你们去了也好同他说话。”
“好！”
“多谢陈兄！”
他二人异口同声。
丰盛宴席过后，第二日，林落落揣着陈廉写好的书信和周寻一起上了路。
马车内，林落落又被晃悠的想睡。
她眯着眼睛，头歪向一边。
睡梦中，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林落落口中低声呢喃：“爸，妈，落落赚大钱了。你们的女儿现在好好活着呢，你们不用担心我，我没法回去陪你们了，对不起……”
周寻侧耳倾听。
突然马车一颠，林落落差点头磕到了木梁上。
周寻眼疾手快地把她揽到了自己怀中。
他垂眸看着怀中这个和林家大小姐外貌一致，性格却完全不同的少女，内心思忖：林落落，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