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变故
马车载着人一路前行。
林落落昨夜没休息好,在车上倚着车壁打瞌睡。
刚出了东篱地界,行到了一处荒郊野林外。
忽然,四面八方传来此起彼伏的破风声。
林落落一个激灵,醒了。
“什么声音?”她警惕地扭头,问身旁的周寻。
只见她那俊美清雅的未婚夫婿,像个聋子般轻掀眼皮,疑惑地向她望来。
那眼神仿佛在说:哪有声音,你脑子有问题吧?
林落落掩唇轻咳两声,又靠向车帘侧耳倾听。
好像又没动静了?
不能啊,难道是自己做梦了?
就在她正自我怀疑时,土路上原本就走得磕磕绊绊的马车忽然停了。
车夫撩起轿帘,一张脸上掩不住的惊慌失措。
“小姐,公子,好像有人在……在跟踪我们!”
听到这话,林落落仰起头,胜负欲呼之欲出。
“我就说有人……”
“什么?!”
不等她把尾巴翘完,细细品味车夫的话过后,林落落卡住了。
她扭头,扯着嘴角看向身旁气定神闲之人。
“你你……你有冤家来寻仇?”
周寻目光冷淡向她瞥来,一脸无语。
“有。”
他顿了一下,手指一抬,轻点向身旁少女。
“你。”
“……”
林落落:有毛病啊!
林落落刚想开口和他呛上两句。
不料,车夫不知见着了什么,啊啊两声,屁滚尿流地从车上跳了下去。
没了车夫,马儿似乎也受了惊吓,颠簸道路一路狂奔向前。
车内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
咣当——
头顶劲风袭来,直接劈裂了木制车顶。
马车瞬间分崩离析,骏马嘶鸣,前腿一弯,跪倒在地。
周围尘土飞扬。
林落落见状不妙,下意识拽着尚在发呆的周寻跳下了车。
奈何他二人刚跌落马车,还未站稳脚跟。
树林间便迅速涌出数十名黑衣人。
他们皆包裹严实,蒙面持刀,从空中杀来。
“我去?!刺激呀!”
林落落简直看傻了眼。
她穿到古代来这几月,不是收账就是收账。今日还是第一次能见此奇景。
只不过她本是布衣女子,自己老爹这些年来也断了和朝廷的往来。
那这些杀手的目的……
不等林落落愣神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下一秒,那双手快速抓住了她的,直接往斜方小道上冲。
跑着跑着,脚下的鞋特别不争气地掉了一只。
林落落腾出一只手,在凛冽寒风中拍打周寻的肩膀。
“喂!我的鞋掉了!”
周寻连眼神都未舍得施舍给她。
“鞋要紧还是命要紧!”
好吧,命要紧。
二人一路狂奔,约摸一刻钟后,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看后方的黑衣人不再坚持追来,周寻终于停了下来。
放手的一瞬,林落落腿一软,直接瘫软在地。
她喘着粗气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脚丫。
本该白嫩光滑的小脚,如今已变得肿胀不堪。脚底被划破了数个口子,还在不停地流血。
无论是从小被父母宠到大的林落落,亦或是原主,哪里受过这等苦。
林落落心中委屈。
她眼瞅着自己的小脚丫又裂开了一个口子,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与她大小姐的身份不同,她哭得不是梨花带雨,而是劝退众人。
当然如今这个被劝退的,只有周寻一人。
“呜呜呜……好疼。”
林落落哭声不止,眼泪哗哗往下流,嘴里一直重复着脚疼。
周寻起身小心巡视了一番,确认那些杀手只是吓唬他们一下,没有要真动手的意思。
他才走回来,无奈地低头瞅着依旧哭到停不下来的林大小姐。
大小姐抽抽噎噎,却还不忘埋怨身边人。
“这些人……”说着,还打了个哭嗝,“是不是来寻你仇的呀?”
周寻都被气笑了。
他二话不说,蹲下身背起林落落就要走。
身体的失重感顷刻间席卷全身,林落落下意识地从背后抱住了周寻的脖子。
“你干什么?!”
“男女……男女授受不亲你不知道啊!”
周寻背着她大步流星,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男女授受不亲要取决于没有意外和危险发生的前提下。”
好吧。
你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谁不想让大帅哥背着呢。
就这样,周寻背着人一路走。
大概半个时辰后,林落落终于老脸一红,觉得不大好意思了。
她小心地戳了戳周寻的肩膀。
“你累了吧?放我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不等她说完,周寻便把她放了下来。
林落落:……
我是什么能让人染病的瘟疫吗?
我好歹一黄花大闺女好不好?你就这种态度?
不过不等她内心吐槽完。
下一秒,就被眼前的场景给震撼到了。
刚刚哭累了,又在周寻温暖可靠的背上趴了许久。
一路上,颠得她都快睡着了。自然是没有注意沿途风景的变化。
只见他二人所站的右侧立着一块界碑,碑上写着两个大字:丰县。
放眼望去,与东篱镇只差一步之隔的界碑后,也就是丰县界内,本该是路人走道的大街,如今却都被大水淹没。
甚至连周围的房屋,都随着水流飘浮起来。
就好像是……一座座房屋形状的渔船。
而两处交界的东篱,之所以没有受到大水蔓延,是因为边界处被人挡上了厚厚的高达两米的铁皮挡板。
“天……怎么会这样?”
见到此情此景,林落落简直是目瞪口呆。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她翘着一只脚,转头望向周寻,问道。
此处是前往辛乡县的必经之路,如今却变成了湖海。沿途也未见有人经过,想来是发了大水,居民百姓都在当地官员的安排下撤离了。
周寻紧皱眉头,似乎也颇是为难。
“不知这附近有没有来接应的人,我们也只能等等看了。倘若倒霉,那也只有一个办法可行了。”
他目光坚定地说道。
林落落以为这位帅哥想出了什么好点子,正打算夸奖他两句。
结果帅哥一凛眉,给她来了句:“打道回府。”
……
林落落想给他两拳。
但看在他那张帅脸的份儿上,她及时收住了。
两人在这急湍旁吹着北方站了许久。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等来了一艘渔船。
远处,渔船的篷内钻出了一个中年大叔。
大叔带着斗笠,划着船桨,朝他俩招呼。
“岸边俩人儿,去往何处?上不上船啊?”
面对如此热情的船夫大叔,林落落尬笑两声,再次扭头看向周寻。
她特想上船,但身为二十一世纪好青年,心中的反诈意识那属实是杠杠的。
第一时间窜出来告诉她:不能上陌生人的贼船!
林落落摇摇头,觉得自己多多少少有些毛病。
现在是在古代啊喂!
哪儿那么多诈骗犯。
不等她回神,周寻这家伙就私自做主,向船夫招了招手,拎着她这只单腿蚂蚱上了船。
发现自己已经在船上的林落落:……
好吧,反正我不是一个人。
有什么事儿周寻顶着。
然后下一秒,她还在强撑着自己的身子不歪倒下去,靠在编麻的篷身上时,她英俊倜傥的未婚夫就被船上的一大群身带奇异香味,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给围在了中间。
卧槽?!
敢抢老娘的女人?
周寻就像那进了盘丝洞的唐僧,局促不安地立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林落落气得脚也不痛了,快步上前扒拉开人群。
“让一让诶,让一让……”
“诶干什么呀这是?”
“别挤呀你,哪里来的不懂规矩的小丫头片子……”
“周寻!你倒是出来呀!”
不知是哪里冲出来的怒火,林落落只觉心中有火在烧,恨不得把周寻从那群女人中拉出来。
周寻越过人群朝她瞧了一眼,眼神中带了几分求救的意味。
怪可怜的。
林落落顿时生出了怜悯。
竟敢欺负我的男人!
她胸腔内燃烧着一股无名怒火,气冲冲上前两步,长腿一劈,直接把那群嘤嘤喏喏的女人给吓得连连后退,让出了一条道。
周寻被成功解救出来,快步跑到她身边,捂着胸脯还在惊吓不止。
林落落却昂首挺胸,一副“看什么看,我的人也敢欺负”的模样。
她只顾着神气,没注意到她那方才还在惊吓不已的娇弱未婚夫,此刻站在她身后轻轻勾唇,满意地笑了一下。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在林落落的英勇救夫下草草收场。
船夫可能是见惯了这种场景,独自划着船连头都没回。
那些女人扫了兴,摆着手里的手绢,撇撇嘴,走到了远离他们二人的角落。
后来不知到了哪里,又上来了许多人。
只要不触及到她的逆鳞,林落落还是个好说话的。
因此除了那成群缩在船角的女人,后来上船的几家人都和林落落他们坐到了一起拉家常。
其中有家子穿着破烂麻布衣裳的,女人还挺着大肚子,看样子是快生了。
不知俩人是来自何处,脚上的鞋都磨破了。
孕妇倚靠在男人怀中,眼看要咽气的模样。
林落落看不下去,上前两步主动问了起来。
“您夫人是哪里不舒服吗?”
她慢悠悠地走到那二人身前,微笑得体,保持友善。
听她这一句话后,船上其他几人也纷纷开始探头打量起来。
那男人警惕性十足,一开始只愣愣地瞧着,没有说话。
直到林落落再次开口。
“大家既然都在这条船上,那我们便是有缘。天灾人祸躲不过,但我们可以想办法帮帮您……”
说着,她刻意转移视线到了女人那高挺的肚腹之上。
那男人犹豫几秒,这才开口。
“能不能……给我媳妇点儿吃的?”
林落落转头看周寻。
周寻从背包里摸出一个布袋子打开,里面是他俩临行前,林老爷子给特意备的干粮。
周寻把袋子递过来。
林落落瞧了一眼,剩的不多了。
她斟酌片刻,还是从里面掏出了两个馍。
“给您,先垫垫肚子。”
“谢谢!谢谢!”
那男人抖着手接过,不停向林落落点头道谢。
林落落本想说没事,但转眼却看到了女人手上戴着的白玉手镯。
因为她自己就是学宝石鉴定一类的,所以对这方面还算了解。
打眼一看,这玉镯可算是个上乘品色。
“既然都这么困难了,您为何不找个当铺把夫人手上的镯子当了?”
男人嘴里狼吞虎咽,掰下来馍塞给怀中的女人。
他边吃边说:“不能当,不能当。这可是我祖上传家的宝贝……当了卖了的,可要天打雷劈的!”
唉。
宁要宝贝不要命,林落落也是头一次见。
古代人的思想果然还是和现代人有很大差距。
林落落不想同他多说,反正该做的她已经都做了。
就这样,船内又恢复了安静。
一路顺风,小船载着人到了丰县县令的住宅。
这里地处高坡,倒是个避水的好地方。
想必其他受难的百姓也是被暂时转移到了此处。
林落落和周寻一同下船。
就在众人都相继从船上走下时,在后面落后几步的孕妇却忽然之间疯了一般尖叫。
“我的玉镯……我的玉镯不见了!”
大家皆脚步一顿。
一路上,和他们接触过的人只有一个:林落落。